他對至親放任不管,品性如何,跟她又有什麼關系呢?
左右一切皆虛幻,早日完成任務最是緊要。
雖然當時她的心情有些複雜,既希望董其深出現在西院,又不想他出現在西院。
這個時辰,他本應該在四時坊。
倘若他突然出現在西院,恰能印證董其深對她的防備之心。
如若不是時刻監視着她的一舉一動,又怎會如此之巧,剛好就感應到西院出事,循到了她的蹤迹呢?
如此,也更加印證了上次香方之事,并非她的猜測,确是董其深故意試探有意為之。
意料之中夾着一絲無奈,往後她的行動将更加受限,需得好生籌劃一番才是。
董其深心中思慮太多,回過神來,他已回到了東院。
剛好午膳時間,顔甯正端坐桌邊,等他回來一道用午膳。
擡眸四目相對,彼此愣神一瞬,一抹淡淡的尴尬之色,充斥于二人眸光之中。
顔甯立時扯出一絲淺淺笑意,起身朝董其深走去。
“夫君餓了吧?快用些午膳!”
除了眼圈淡淡發紅以外,顔甯與平日裡并無不同。明媚若曦,優雅端莊,仿佛适才發生在西院的一切,早已成過眼雲煙,在她心上未留下任何痕迹。
董其深彎了彎嘴角,溫和笑意躍然臉上:“夫人久等了!”
婢女端來水,二人淨手不語,隻聞水聲。
顔甯不問董其深今日為何突然歸家,董其深亦等着顔甯主動詢問原因。
彼此似商量好的,誰都未先提起今日之事。
時間随着水聲滴滴答答流走,對方的若無其事,更加肯定了董其深心中的猜測。
答案,在彼此的沉默中,逐漸明晰。
對于對方暗中的小伎倆,彼此已然心知肚明,透明成了心照不宣的默契。
尴尬更是随之加劇。
連後旁站着的迎春,都感覺到了飯桌上詭異的氣氛。
“今日……”/“今日……”
短暫的沉默後,二人同時開口,試圖打破僵局,緩和氣氛,不料卻令局面更是尴尬。
董其深緩緩放下手中玉箸,溫潤如初,笑望着顔甯:“夫人請說!”
“今日我……”
顔甯那雙纖指又無意識絞在一起。
董其深知道,顔甯正心虛地找尋措辭。
他垂眸輕聲淺笑。
“安嬷嬷都跟我說了。”
“今日若沒有夫人及時趕到,父親他……”
“夫君無需介懷,爹沒事就好!隻是……”
顔甯面露懊喪之色:“嚴洪一事……原是我一時沖動,還望夫君見諒!”
“夫人不必放在心上!”
董其深無奈輕歎:“我時常不在府上,府中之事,還勞夫人替我分憂!”
二人相談甚歡,斯擡斯敬,避重就輕,默契如斯。
就連迎春,也暗暗舒了口氣,對此時飯桌上的氛圍放心不少。
李默更是站在膳廳的一角,待桌上氛圍緩和了些,才敢上前。
他将手上那份請帖交給了董其深:“公子,這是城南萬少給您的請柬。”
萬少,城南萬幽香坊少主萬思弦,董其深的兒時玩伴。
可萬思弦為何突然記起他來?
自董家接連遭逢變故,萬思弦早已斷了跟他的來往。
就連他跟顔甯的婚禮,萬思弦都不曾來過。
這個時候突然聯系他,難道是因為……月底的品香宴?
六年前,萬思弦相邀董其深和一衆好友,相聚萬府萬幽山莊。
少年人相聚一堂,赤誠相待,意氣風發,當即便約下每年孟夏月底最後三天,于萬幽山莊一聚。
所謂的品香宴,實則是一衆好友聯絡感情的聚會。
聚會上除了品茗品香以外,還有登山踏青,賽馬射箭等遊戲。
可他已有兩年,未再參加過舊友的品香宴。
現下萬思弦複又突然相邀,所謂何意?
拆開請柬,果如董其深所料。
請柬上寫着:誠邀董兄攜眷,親赴萬幽山莊品香之宴,專此恭候靜待良朋!
攜眷?
呵,原來如此!
一絲不屑的笑意,悄然從董其深臉上閃過。
雖然早已是陌路,但衆人對他的婚事倒是異常關注……
見董其深神情恍惚,顔甯輕聲喚他道:“夫君?可是有何要事?”
聲若碎玉,言隐機鋒。
董其深斂去嘴角不屑,擡眸凝向顔甯。
面前人氣若幽蘭,骨相清癯,神光内斂。
靈動雙眸眼如點漆,瞳仁清冽似寒潭映月,凝神靜思時深邃如淵,莞爾一笑時複又波光潋滟,顧盼間似能窺透人心。
一抹淡然笑意,複又浮上了董其深的臉龐。
他将請柬轉交于顔甯,柔聲道:“不知夫人可願陪我赴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