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陽下意識就要跟過去,卻被裴昐伸手攔住。
陳陽目光擔憂地追随着裴昭的背影:“主君他…”
裴昐眉眼飛揚,語氣倨傲:“先前不過是我們一時不妨才中了計,倘若認真計較起來,誰吃虧還說不準!況且,這位宋娘子生得明豔動人,阿兄也算是豔福不淺。”
恰巧,趙雲昌就在附近,聽了這話忍不住哼笑道:“二郎君這話還算公允,我們娘子風華萬千,能與她共乘一車,确實是裴節度使三生修來的福分!”
裴昐險些忘了這小子陰了自己一把的事兒,如今記憶回籠,鳳眸挑起一起冷意,下巴微揚:“在背後耍手段算什麼能耐,有本事咱們真刀真槍的比劃一番!”
趙雲昌原本就是個經不住激的性子,當即袖子一撸道:“比就比,誰怕誰啊!”
東青生怕惹出麻煩,扭頭提醒,“别誤了正事!”
趙雲昌一口氣憋在胸口,卻也知道此時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隻能強忍憋屈道:“如今正事要緊,不便相陪,待到了太原府,若二郎君還想比劃,在下随時奉陪!”
說完,趙雲昌便氣不順地踹翻了一個俘虜的突厥人,大步離開。
裴昐哼笑一聲,随即擰緊眉頭打量着趙雲昌和東青的背影,自言自語道:“怎麼總覺得哪裡怪怪的。”
此時,馬車裡,謝無疆和裴昭相對而坐,誰都沒有出聲,氣氛顯得有些詭異。
馬車搖搖晃晃前行,謝無疆掃了一眼裴昭幹涸的唇瓣,暗暗啧了一聲,倒了盞茶遞過去:“喝點水吧。”
紅亮的茶湯襯得玉盞更加瑩潤,裴昭垂眸看了一眼,伸手接過卻并沒有喝。
“怎麼,怕我下毒?”謝無疆笑吟吟打趣。
裴昭擡眸,拿她之前的話堵她:“以你我的關系,何來下毒一說?”
謝無疆微微挑了下眉,笑容不變:“郎君如此明事理,實乃大雍之福。”
裴昭沉默片刻,突然輕笑一聲,眼底卻無半分笑意:“何來大雍之福一說?”
“郎君此言何意?不是大雍之福又是什麼?莫不是…”謝無疆頓了頓,眼睛直直望着裴昭,唇邊的笑意有些耐人尋味,“大齊?亦或者是裴氏?”
裴昭毫不退卻地直視着她的眼睛,兩人的視線在半空中碰撞,裴昭的眼底閃爍着細碎的光芒,雖然轉瞬即逝,卻還是沒有逃過謝無疆的眼睛。
那光芒,她太熟悉了,她在宋九思眼底見過,也曾在鏡中的自己眼底見過。
謝無疆暗暗攥緊手,斂去眼底的寒意,面上依舊從容:“謀事在人,成事在天,郎君睿智,自該清楚如今天下大局已定,若無端起波瀾難免遭世人口誅筆伐,武人之刀,文士之筆,皆殺人之具也。”
“宋娘子不遠千裡而來是想當說客?”裴昭神情淡漠,眼底卻湧現出殺意。
“郎君誤會了,我想說的是,既然勢力壓山嶽,難屈志士腸,大丈夫何不仗鴻鹄之志,自行造勢。”謝無疆說完,掩唇一笑,“我見識淺薄,若是說錯了還請郎君莫怪。”
無論是謝無疆的話還是她的表現都大大出乎裴昭的意料,他從未見過這般女子,不僅謀略和膽識過人,而且心思極其細膩。
縱是敵我難辨,裴昭的心底依舊不免生出幾分欣賞,隻是他面上并未表露分毫,甚至不接她的話茬:“宋娘子此話何意?”
“幾分拙見罷了,郎君無需放在心上。日後我與郎君成婚,自是夫妻一體,榮辱與共。”謝無疆表明了自己的立場。
裴昭沉默片刻,突然露出一個極為勾人的笑:“娘子如此自信我會應下這場婚事?”
“我雖不才,卻勝在身份家世合宜,又有幾分姿色,與郎君倒也相配,難道郎君忍心舍我而就旁人?”謝無疆尋了舒适的姿勢靠坐着,笑盈盈地望着他。
裴昭自然讀懂了她話中的深意,确實,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宋氏女都是眼下作為他妻子最适合的人選。
若利用得當,大可以成就她口中的自行造勢。
可惜,無端的喜從天降,總讓人難免多想。
裴昭與她對視片刻,鳳眸沉靜,嘴角卻扯起一道極淺的弧度,無端透出幾分危險的意味:“宋娘子如此聰慧,是我的福分,隻是不知宋娘子想要什麼?”
謝無疆仿佛一無所覺,倏忽收起方才的尖銳,一瞬間仿佛春風化雨,帶着動人的纏綿,輕啟朱唇,柔聲道:“郎君風姿卓絕,又何嘗不是我的福分…”
話音未落,馬車突然一晃,毫無防備之下,謝無疆直直向前摔去。
千鈞一發之際,一隻大手攬上她的腰,往回一拉,她的後背直直撞上一堵堅實的肉牆。
謝無疆後背震得發麻,耳邊倏然傳來一聲低沉的悶哼,她一愣,詫異擡眸,兩人幾乎鼻尖相抵,濕熱的氣息悄無聲息的糾纏在一起。
許是夜色正好,又許是燭光熹微,空氣中隐隐飄浮絲絲暧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