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娘子遠道而來,在太原府舉目無親,若真受了委屈,我這個老婆子自然是要為娘子做主的,否則,裴家在這河東道經營數百年豈不成了笑話!”
“有了太夫人這句話晚輩便放心了。”謝無疆仿佛沒有聽出她話裡的警告,沖着裴昊的方向瞥了一眼,“讓晚輩受委屈的正是府上的三郎君。”
裴太夫人哼笑一聲:“哦?不知我這不成器的孫兒是如何讓宋娘子受委屈的?”
謝無疆輕歎一聲:“太夫人此話可算是問到了點子上,我今日去郊外為郎君上香祈福,孰知半路卻偶遇殺手想要将我殺人滅口…”
“你少胡說八道!”裴昊瞪着謝無疆的眸子幾乎噴了火,掙紮着想要起身,卻被謝無疆的護衛死死按住,隻能憤怒咆哮,“誰要殺你滅口,我吩咐的明明是…”
“住口!”裴太夫人攥着佛珠的手重重拍在桌上,原本圓潤的佛珠此刻卻成了傷人的器物,硌得她的掌心發麻,逐漸失去了知覺。
裴昐卻看熱鬧不嫌事大:“嫂嫂遇襲竟然是三郎安排的!日後都是一家人,便是嫂嫂哪裡得罪了三郎,關起門來說開便是,何至于做出如此喪心病狂、豬狗不如之事!”
在場的哪個聽不出來裴昐就是故意借機罵裴昊,裴太夫人和裴雲楓的臉色已經不能用難看來形容了。
作為被罵的對象,裴昊更是氣得臉色鐵青,看向裴昐的眼神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剝了:“你少在這兒指桑罵槐!”
“指桑罵槐可不是這麼用的。”裴昐幽幽歎了口氣,用一副氣死人不償命的語氣道,“早就勸三郎多讀書,你倒好隻一門心思研究那些害人的把戲。”
裴昊:“……”
“好了!都别吵了!”裴太夫人顫着手重重拍了下桌子,轉眸死死盯着謝無疆道,“宋娘子就算是皇親國戚說話也是要講證據的,總不能空口白牙就給三郎定罪吧!太原府近日匪患猖獗,說不準是哪裡來的匪徒膽大妄為,惹得宋娘子誤會了!”
謝無疆沒有立刻應聲,反倒是沖着她微微一笑。
裴太夫人心頭猛得一跳,她原本是看對方隻帶着侍女和護衛回來,這才有此一言,可是看對方這個表情明顯就是…
謝無疆絲毫不理會裴太夫人此時内心的忐忑不安,反而慢條斯理地抿了口茶,仔細品了品,挑剔道:“濃了。”
裴昐瞄了一眼自家祖母和二叔的表情,毫不掩飾自己的幸災樂禍,笑道:“是我安排不周,不知嫂嫂愛淡茶。忠叔!替嫂嫂換一盞淡茶來。”
裴忠應了一聲,立刻吩咐人重新煮茶。
見謝無疆和裴昐旁若無人的研究起了茶,裴雲楓耐不住性子:“宋娘子該不會是拿不出證據有意拖延時間吧?!”
謝無疆慢悠悠擡頭,唇角噙起一抹淺笑:“瞧我,渴了一整日,倒是光想着喝茶了。東青,将人證物證帶到廳上給太夫人和裴二叔瞧瞧!”
東青應諾而去。
裴雲楓眼底露出一抹慌亂扭頭去看裴夫人,裴太夫人的手倏然攥緊,目光如刀地看向謝無疆:“看來宋娘子這是有備而來!”
謝無疆笑容不變,一副溫柔識大體的姿态:“事莫明于有效,論莫定于有證,我也是怕誤會了三郎。”
裴太夫人的胸膛劇烈起伏,顯然是氣得不輕,這時,兩名山匪已經被押入廳内,後面還跟着幾名護衛擡着的正是刀疤臉和大胡子的屍體,除此之外還有裴昊給出的銀票,以及不知何時被請來的錢莊掌櫃。
裴昊的臉色一變,求救地看向裴太夫人,急切開口:“阿家,我根本就不認識他們,都是宋迎夏污蔑我,阿家…”
裴昐忍不住輕笑一聲:“三郎,你未免也太過心急了。”
蠢!實在是太蠢了!
裴太夫人無力地閉了閉眼,對這個不成器的長孫已經無法用失望來形容了。
她整個人仿佛瞬間蒼老了十歲,臉上帶着濃濃的疲憊,深吸一口氣,擺了擺手道:“都下去吧。”
可惜,衆人依舊一動不動,顯然是在等候謝無疆發話。
裴太夫人雖然暗地裡與裴昭多有龃龉,然而便是裴昭也不敢明着拂了她的面子,更别說這些年她在裴氏一族的地位備受尊崇,如今卻被眼前人一而再再而三的落了顔面!
裴太夫人強忍着難堪,看向謝無疆道:“證據我看過了,先讓他們下去。”
謝無疆不為所動:“太夫人雖是看過了卻尚未分辨過真假。”
裴太夫人的僞善面具徹底維持不住了:“宋娘子不要欺人太甚!”
這句話堪比賊喊捉賊,謝無疆被逗笑了,隻是笑意未達眼底,眉眼間蒙上一股寒意:“我倒是想問問太夫人到底是誰欺人太甚!”
裴太夫人冷聲質問:“你究竟想如何?”
謝無疆接過裴昐遞來的茶,抿了一口,輕描淡寫道:“依大雍律,謀害皇親國戚者,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