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多少?”他的語氣不對,于是一向多話的蕭永慕也沒和他插诨打科。
“二十萬。”
“直接打給你還是我想個辦法匿名?要不用境外賬戶?”蕭永慕想到季源不收他發的六位數零花錢,因為怕對劇情産生影響,蘭希這邊應該也是一樣。
“匿名吧。”蘭希也明白這個顧慮。
“行,五分鐘後你記得查收。”蕭永慕說完,就下線打錢去了。
蘭希甩甩頭,将腦中亂七八糟的情緒清出去,去找了他外婆的主治醫生,“最快什麼時候開始手術。”
“後天,”醫生看了看時間安排,“手術費用你湊齊了?”
“嗯,麻煩醫生您盡快安排。”蘭希說。
不管了,外婆的病盡快治好,他就不用在病床前聽這種瑣碎的念念叨叨,也就不用絞盡腦汁想個讓老人家開心的回複都想不出來。
這就是虐戀文學的威力嗎?
果然,來了這個狗血世界,越活越想死,蘭希覺得自己的血液都快被這狗屁劇情凍成火龍果冰沙了。
系統到底有什麼臉疑惑賤受為什麼自殺的。
到底是誰在想活,誰?who?!
蘭希走回外婆的病房,隔着門縫,外婆花白的頭發在陽光下光彩熠熠。
其實不像,床上的這位老人很溫柔柔和,氣質偏向很優雅的老太太。他自己的外婆圓圓的,眼睛眯成一條縫,風濕讓她常年将自己包裹成小粽子一般,風風火火,忙忙叨叨。
其實。
其實他之前也有對他很好的外婆的。
不過後來就沒有了。
他在外地上學,九年義務教育,每個孩子都是要上學的。農村裡沒有學校,所以他離開了外婆,外婆有兩個女兒一個兒子,兒子在隔壁村,時常照看着。于是他放下心來,覺得應該也沒什麼問題。
沒想到,上一面,他還在暑假結束的悲傷裡含淚與外婆揮手告别。下一面,外婆靜靜躺在棺材裡,面容蒼老到讓他陌生。
幕天席地的白色帷幔抽在他臉上,抽的他臉好疼,他的心也好疼。
“我怎麼知道推她一把她能摔進溝裡摔死,之前讓她做飯也沒摔過啊!”這是暴躁的舅舅。
“不管,你把咱媽害死的,你有什麼臉來跟我争這棟房子?不要個逼臉的!”這是跋扈的二姨。
“呵呵,你不就是盼着咱媽死嗎?老太太骨質疏松骨折那麼多回,你舍不得錢來就給她上個夾闆治也不治,現在好了,如你意了?”這是暴躁的舅舅。
“骨質疏松是個能治好的東西你常識呢?說得好像你管過媽一樣,年前念叨着她眼睛時不時就瞎得看不見,你還嫌她礙事呢,說哪個老人不老花就你事兒多的不是你?!”這是跋扈的二姨。
蘭希在狗咬狗裡逐漸拼湊出了事情真相。
“我不管啊,我是咱們家唯一的男丁,是要繼承香火光宗耀祖的,你帶這麼多人過來是要和我生搶房子?你個潑婦做夢吧!”
“你都四十大幾了光個屁啊光長痔瘡不長腦子呢?我對老太太再不好,她的生活起居也是我在照看,你管過一天嗎?和我耍什麼威風呢,不是你借高利貸被打得痛哭流涕尿褲子的時候了?”二姨越戰越勇,和她身後的婆家人逐漸朝舅舅逼近。
他的舅舅被戳中了痛處,氣急敗壞拔出了刀,胡亂揮舞着,“别過來,誰敢過來咱們同歸于盡,我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你們别逼我啊!”
二姨和她後頭的一衆人是來争遺産的,不是來見血的,見狀皆退了一步,面面相觑。氣氛一時陷入了僵局,沒人不把刀放在眼裡。
刀尖處閃着銀色的寒光。挺鋒利的,刺入身體割斷肌肉靜脈大動脈,血液洶湧地噴濺,神經尖叫着崩裂。應該挺疼的,畢竟嚴重點的淤青紅腫都讓人疼得要命,更何況是刺入割裂貫穿傷呢。
不過這時候他并沒想那麼多。
直接死因,舅舅推的。
間接死因,骨質疏松和眼不能視。
二姨最起碼一直在照顧外婆。
但舅舅——
他抄起地上的鐵棍迎着刀尖沖了上去,嘴裡是令人反胃的的鐵鏽味,耳邊是呼嘯的風聲。
最後的畫面是圍觀人群驚恐的尖叫。
大地撞向他,然後一切消失。
這一年,他十三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