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你與他完全不同。”身後傳來了熟悉的低沉男聲。
雲安一怔,空洞的表情出現一絲裂紋,有些不可置信地,緩緩回頭。
身後是項總助,和一個深一腳淺一腳好不容易站穩、左顧右盼生怕别人發現導緻偷感很重、穿的很惡心,且給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的蕭永慕。
其實雲安過來一趟并沒有出現在蕭永慕或蘇念面前的打算,他沒有自取其辱的癖好。但有那麼一瞬間,他也在想,萬一,萬一撞見,光芒萬丈的他身邊跟着另一個光芒萬丈的人,如此相配,他該如何調整好自己的表情,不至于太過醜陋。
體面些,最起碼不能可笑,不像之前絲毫沒有自知之明一般深陷泥沼,被人輕易玩弄感情,淪為他人背後的茶餘談資那樣的可笑。
所以他想了很多種場合下的很多種應對方式。
比如平靜無波地無視,比如理智地怒斥他是個爛人,比如灑脫一笑稱自己毫不在乎,比如把随手夠得着的東西砸在這狗男人身上,最好是一杯酒,于是蕭永慕淋成一隻落湯雞,站在那裡狼狽地任人圍觀,就像他一樣。
就是沒想到是現在這種。
稱得上詭異的一種。
“你?”雲安一時之間竟有些失言,“你在這裡做什麼?”
“怎麼,這地方長你名字了你能站我不能站?挺霸道的你還。”蕭永慕伸出食指沖着他腳下指指點點。
項睿難以言喻地看了他第二眼。
雲安愣了下,下意識順着他手指的方向向下看,他腳下的地面,為了獲得絕佳視野走過泥濘花園後沾了些土的鞋,幹巴巴無任何裝飾的牛仔褲,無聊的純色短袖。他的視線由下而上端詳過整個他自己。
“我說的對吧,不一樣吧。”蕭永慕仿佛知道他在想什麼一般,接了他心裡的話茬。
“是……确實很有差距。”雲安唇角洩出一絲苦笑,他也不想在蕭永慕面前露出弱勢,隻是親眼目睹後實在雲泥之别,憧憬坍塌成一地廢墟,诘問也似癡心妄想。
“所以。”
“你為什麼要信你是他的替身?”蕭永慕歪頭,很真摯的神情,似乎在非常真情實感的疑惑。
雲安周身的空氣都凝滞了半響,他一寸寸擡頭,幾乎是有些茫然無措地看蕭永慕。
蕭永慕一直看着他,用他們自相識以來,從未流露過的陌生神情。
不同于看向前任,情人,朋友與其他任何身份,不摻雜任何愛恨,隻是仿佛一束皎潔又冰涼的月光,穿越銀河自光年之外跋涉而來,輕輕籠罩在他身上。
“你為什麼……”雲安隻說得出這四個字,不知為什麼,他的嗓音已經完全沙啞。
“我不喜歡蘇念。”蕭永慕說的很笃定。
項睿難以言喻地看了他第三眼。
一切寂靜,隻餘下這六個字随着他一張一合的唇在他的感官裡迅速膨脹延伸,在一片寂靜,心口泛起的密密麻麻的疼痛讓他眼框發酸。
“你以為我還會信你?”他幾乎是有些驚慌失措地抹掉了眼角流出的什麼涼涼的東西,“你大張旗鼓的來這一出不就是為了顯示你對舊情人念念不忘?”
“不,我從不吃回頭草。”蕭永慕表情變也沒變。
他說的那樣确定,有那麼一瞬間,從心底冒出來的聲音占據了雲安的大腦,他是認真的,他說的是實話。
但是,隻有一瞬間,蕭永慕以往的行徑不值得他信任。
“我不會再相信你的任何花言巧語。”雲安抽了抽鼻子,憤恨扭頭。
“沒關系,時間會讓你确信。”蕭永慕并不做強求。
三人站着,遠處人頭攢動,銀叉與瓷盤的碰撞混合着人群的嬉鬧聲,密密麻麻地由遠處傳過來。水晶與高腳杯碰撞出的光閃閃的世界裡,面前的花瓣幹枯了褐色的小邊,腳邊的蟬在嘶啞着鳴叫。
“你是來做什麼的?”雲安終于問。
來勸你不要沖動。
“來勸你一直向前。”蕭永慕說。
一直向前。不要低頭。不要回頭。
水晶吊燈跟着二樓翩翩起舞的腳步晃啊晃,香槟塔被吊燈折射出的光暈跟着晃呀晃,雲安的心跟着蕭永慕說的這七個字晃呀晃。
“也為了讓你知道。”蕭永慕繼續道,“我們也隻是普通世界裡的普通邂逅,緣聚緣散。”
雲安的神情很複雜,他無意識撇撇嘴,像笑,又像哭。
“你是來對我解釋外面沸沸揚揚的傳言,傳言我不是你白月光的替身,是嗎?”
“是也不是,我在向你陳述事實,而不是向你解釋。”蕭永慕卻輕輕搖了搖頭。
“雲安,”蕭永慕好像是第一次喊這個名字,也像是做好了最後一次喊這個名字的打算,“我剛說過,我從不吃回頭草。”
言外之意——
包括他。
包括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