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爺爺家的布局有些特殊,廚房并不單獨設在廂房裡,而是被東西兩間房夾在中間,與客廳相鄰,從舟星逸他們睡的東屋穿過客廳就到了廚房,所以那間房裡的一舉一動舟星逸和邵揚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邵揚拉過舟星逸把他護在身後,目光警惕地盯着門口:“誰啊?”
無人回應,可翻找的窸窣聲仍在持續。
“操,這小偷是聾子嗎?”邵揚罵了一句,翻身下床準備去廚房查看。
舟星逸趕緊拉住他:“哎,你别去,太危險了。”
邵揚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沒事,我去看看就回來。”
說完,他從門邊的矮桌上拿過一把切水果的小刀,側着身子小心翼翼地往廚房走去。舟星逸心裡雖然害怕,但相比較來說他更怕邵揚出事,所以在邵揚出門後他也大着膽子下了床,悄聲尾随在邵揚身後。
廚房沒有開燈,甚至可以說是伸手不見五指,邵揚忽然開始懷疑這小偷是不是戴了夜視眼鏡,否則不能這麼偷得這麼從容。
“啪”的一聲,邵揚猛地打開了廚房的頂燈。
刺眼的白熾燈一下照亮了整間廚房,邵揚本想趁着小偷适應光線的這幾秒鐘撲上去,先發制人,可誰知開了燈他才發現屋裡壓根就沒有什麼“戴了夜視眼鏡的小偷”,隻有一隻正吃得滿嘴流油,和他面面相觑的大黃狗。
它應當是聞着院子裡的烤肉味追過來的,恰好邵揚又忘了鎖廚房門,所以整個小桌上沒來得及收拾的肉串全都便宜了這隻大黃狗。
“真是......”邵揚有些無奈地把水果刀放到桌上,然而他的精神剛剛松懈下來,背後突然傳來的一聲微弱的歎息又吓得他汗毛直立,他根本沒來得及看清身後的人是誰,下意識的一個扭身加彎腰就把身後的人扛起來又重重摔到地上。
“啊靠!”舟星逸痛哼一聲,仰面躺在地上半天起不來身。
“舟星逸!?”邵揚也給吓着了,他趕緊把舟星逸從地上抄起來,“有事沒事?真是不好意思,你突然出聲吓我一跳,我還以為是小偷呢。”
舟星逸嘶嘶吸着涼氣,捂着屁股半天說不出來話。他們這麼一鬧,那隻偷吃的大黃狗早就夾着尾巴跑走了,隻留下滿地狼藉。
“這麼疼?是不是把尾巴骨摔裂了啊?”邵揚有些着急,連聲調都提高了不少,“走走,我帶你去醫院吧。”
舟星逸靠在邵揚身上緩了半天,那股刺激的酸疼感才終于消退,他擺擺手,仔細摸了摸尾巴骨的位置:“沒裂,就是摔疼了,緩一會就好了。”
邵揚有些不放心地看着他:“你怎麼确定沒裂?這得去醫院拍片子吧。”
舟星逸說:“我之前摔裂過一次,記着那種感覺呢,比這可疼多了,牙根都跟着發酸。”
邵揚問:“摔裂的是尾巴骨,為什麼牙根發酸?”
舟星逸有些無奈地說:“太疼了,咬牙咬的啊。”
邵揚扶着舟星逸一步一頓地回到房間,又小心翼翼地把他扶到炕上:“你确定不用去醫院嗎?别真給你摔壞了。”
舟星逸道:“哎呀,你就放一百二十個心吧,要是真摔壞了我不會放過你的。”
邵揚也上了床,在舟星逸身邊躺下:“行,我全權負責。不過說真的,以後你别不出聲地站在我身後,我之前跟我舅舅練過一段時間散打,身體的條件反射有時候我自己都控制不了。”
“我這不是擔心你出事兒嗎?早知道你武力值這麼高,打死我也不湊過去。”舟星逸把毛巾被搭在肚子上,又偏過腦袋問道,“你還有個舅舅啊?我都沒聽你說起過。”
邵揚點了點頭:“他隻比我大六歲,所以共同語言還是挺多的。”
“那你們關系很好吧。”
提起舅舅,邵揚的語氣變得輕快了些,話閘子也跟着打開了:“挺好的,我舅舅從小就是個刺頭,跟家裡人的關系都處得不怎麼樣,但是很疼我,像我在住的那間房還有生活費什麼的,都是他在供我,隻是他現在工作太忙了,基本上我一年也見不到他幾面。”
關于舅舅段為,邵揚對他的感情比對親媽的感情要深得多。
邵揚八歲時被送到爺爺奶奶身邊,從那以後将近十年的時間裡他都沒有再見過親媽一面,隻有寥寥無幾的幾通電話維系着他們薄弱的母子情分,可就算接通,也隻是寒暄幾句就會被對方挂斷,仿佛例行公事一般冷漠。
直到邵揚考上C大,爺爺奶奶為他辦升學宴的時候邵揚才再次見到了媽媽,那時她對于邵揚來說已經是個陌生人,她開着一輛不錯的車,踩着一雙漆皮紅高跟耀武揚威的回來,在場的人并不認識她,直到她端起一杯酒得意洋洋地摟着邵揚向大家介紹說“這是我兒子”時,邵揚才恍然大悟:哦,原來她是媽媽。
可段為不是這樣的。邵揚被送走的時候段為還小,有心無力,可當他有能力照顧自己的時候,第一件事就是找到了邵揚所在的鄉下,把他的電話留給了爺爺奶奶。
邵揚永遠都記得那天,十九歲的段為叼着煙站在院子裡,寬大的手掌在他的腦袋上重重一拍:“臭小子,我是你舅舅,沒忘了我吧?”
邵揚捂着腦袋搖了搖頭。
他當然不會忘,畢竟自己從小就有些害怕這個一臉兇相的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