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揚回到家，見到老爺子正和段為在牌桌上搓得盡興。一桌四個人，每個人嘴裡都叼着一根煙，那吞雲吐霧的架勢像極了□□聚頭。

邵揚走過去，不由分說地把煙從邵老爺子嘴裡抽了出來，戳進煙灰缸裡摁滅了：“爺，趁我不注意你就抽煙？”

段為挑起眉頭看了他一眼，随手打出一張牌：“二筒。”

“碰。”

邵爺爺端起茶杯抿了口水，略帶埋怨地瞥了邵揚一眼：“你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陪你過年啊。”邵揚說着，跟其他叔叔伯伯們也打了個招呼，拜了個年。

見邵揚叫了一圈都沒有搭理自己，段為故作不滿地罵道：“臭小子，一桌人都叫了，就不搭理我是吧？我不是你長輩？”

邵揚随手搬了個凳子，大喇喇地坐到了爺爺和段為之間：“看見我爺抽煙你不勸，還由着他抽，我就不叫你。”

“我說話你爺聽嗎？”段為叼着煙，趁着摸牌的功夫打量了邵揚兩眼，低笑道：“行啊，臭小子，春風得意啊，這是成了？”

邵揚一挑眉頭：“你覺得我會失敗嗎？”

“喲，可以，夠自信。”段為哼了兩聲，把牌往牌桌上潇灑一推，“胡了。來來來，叔叔伯伯老爺子，拿錢咯。”

衆人紛紛探着腦袋看了一眼段為推倒的牌，見真是他赢了，便一個個地從面前的小三角兜裡摸出幾塊錢丢到牌桌上：“行啊行啊，段為你今天手氣好，往後這一年福星高照啊。”

段為伸長手臂往自己的口袋裡扒拉着錢，順嘴也跟着說了幾句安慰的吉祥話，他這種話術一套一套的，把對面輸了錢的幾個人給哄得都合不攏嘴。他嘴上嚷着“時來運轉、時運亨通”，結果後面幾把對面的叔叔伯伯還真的一個接一個地胡牌，邵老爺子也沒少赢，到最後每個人身前的小兜裡都裝得滿滿當當的，隻有段為的又空了下來。

牌局結束之後，一個叔叔注意到這一點，滿面紅光地對段為說道：“小子，你是不是放水了？”

段為叼着煙一笑：“别懷疑，是您手氣好。”

“拉倒吧拉倒吧，來，分你五十，當叔叔給你的壓歲錢。”那個叔叔說着，還真從赢的錢裡數出五十遞給段為，段為也不推辭，嘴上嚷着“壓歲錢就給五十啊”，轉手就把錢收進口袋，叔叔知道他是在開玩笑，也跟着笑道：“怎麼的，把我兜裡這點私房錢都給你呗？”

段為朝他一伸手：“行啊，你給我我就不告訴我嬸子。”

“嘿，臭小子！”叔叔作勢追了兩步，可臉上的笑意更甚。過年這幾天，打牌的人都不圖錢，隻為圖個彩頭，另外的那個伯伯一見這架勢也從兜裡摸出幾十遞給段為，邵爺爺更慷慨，直接拿過錢包摸出幾張紅的扔給段為。

“喲，老爺子，這是玩美了？”段為點着錢笑道。

“那可不麼，我倆大孫子都回來了，怎麼不美？”邵爺爺哈哈笑着，一雙眼睛從昨天段為來了之後就一直彎着，到今天更甚，那形狀就像是兩個倒扣的括号。

“哎，我怎麼又成您孫子輩兒了。”段為嘴上雖然這麼說着，可心裡卻很是受用，他湊過去親昵地摟了摟老爺子的肩膀。

“就按孫子輩兒論，别整那些亂七八糟的，越整越遠，就孫子輩好。你是我大孫子，揚揚是我小孫子，這多好。”

過年的這段時間，邵爺爺的情緒一直特别高漲，幹什麼都充滿了幹勁，他也不再沉迷麻将，每天都變着花樣的給段為和邵揚做飯吃，葷素搭配，住在隔壁的孟爺爺也被叫了過來，四口人歡歡喜喜地過了個年。

這段時間邵揚和舟星逸見不到面，隻能靠聊天聯絡感情，邵揚明顯感覺舟星逸比之前話多了很多，叽叽喳喳不停，有時候他就去吃個飯的功夫，回來就會發現舟星逸又發來很多條消息，比如姥姥做的可樂雞翅很好吃，再比如在路邊看到了一隻很可愛的狗......總之，就是不管大事小事，舟星逸都會第一時間和邵揚分享，邵揚很喜歡這種一打開手機就能看到很多條未讀消息的感覺，這會讓他覺得自己在被人在意着。

而對于舟星逸發來的消息，邵揚也會逐條回複，他絕對不會漏掉任何一條，更不會敷衍。他用心感受着舟星逸的每一段情緒，共享着對方的喜怒哀樂。

“喲，跟小舟聊天呢？”晚上，段為躺在炕的另一側說道，他枕着手臂，歪頭看着邵揚。

因為西屋沒有暖氣，這幾天以來爺仨一直都一起睡在東屋的炕上，這間屋子雖然不是很大，但是這一張土炕卻很寬，别說睡三個人了，五六個人都綽綽有餘。邵揚躺在爺爺和段為之間，邵爺爺在另一頭已經睡熟了，那如拖拉機一般的呼噜聲震耳欲聾，兩個人說話時刻意壓低了音量，擔心吵醒爺爺。

邵揚“嗯”了一聲，用氣聲問道：“你不聊？”

段為：“我跟他聊啥？”

邵揚：“不是，我是說你不跟舅媽聊聊嗎？”

段為一搖頭：“成年人的戀愛，不像你們小屁孩一樣天天要捧着手機。行了，你也早點睡吧，這樣玩手機傷眼，明兒再聊吧。”

“知道了。”

段為在邵爺爺家待到了初七，假期一結束就回去了，邵揚要待得更久了一點，一直等到寒假結束前一天才走，舟星逸也是那天回到學校的，因為各自都要收拾東西，兩個人就沒有來得及見面，隻能等着去兼職的時候再見了。

舟星逸最後還是決定繼續去兼職，這其中雖然有部分他自己的私心，但更多的卻還是向成雙的勸導。自從初二那天兩個人見面談過心後，向成雙又勸過舟星逸好多次，叫他千萬不要辭掉兼職，舟星逸雖然不解他為什麼這麼堅持，但最終還是答應了他，說會繼續留在零食店裡幫忙。

開學第一天的課程并不是很煩瑣，舟星逸像往常一樣一下課就直奔零食店，還沒進門，他就和邵揚走了個碰頭。

邵揚正從車上下來，一見到他，兩個人竟然默契地同時僵住了，一種尴尬又害羞的神情同時爬上了兩個人的臉。

“你......”

“你......”

兩個人同時出聲，又同時沉默下去，舟星逸低頭摩挲着自己的衛衣繩子，邵揚則轉過頭，用手揉了揉自己的脖頸。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兩個人在一起後就一直沒有見面的緣故，雙方都還不太習慣自己的新身份，盡管在網上侃侃而談，可等一見面卻雙雙都蔫了下去，别說開啟戀愛模式了，就連之前那樣的相處方式他們現在都有點達不到，一開口就噎住，一對視就臉紅，兩個人都沒有經驗，誰也不知道該怎樣去打破這種尴尬。

好在，他們并沒有僵持太久，第三個人便湊過來替他們解了圍。

“邵哥，星逸！你們也剛來嗎？”何興刹住車，滿面紅光地朝他們擺了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