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舒拿着鬼頭刀,緩緩行走着,刀身鮮血淋漓,他的身上也有幾處正汩汩冒着血,顯得觸目驚心。
幾處槍傷是王爺下的手,不在要害,不是大礙,卻也制造了痛感。
疼得厲害。
為了逼真,遊戲傳感器在身體上創造的幾處勒痛,緊緊禁锢着肌肉,緊得他那幾處肌肉将近麻木。
其實遊戲關閉痛感,可卞舒并不想理會。
看了一眼仍暗的天色,他拿着鬼頭刀,繼續朝前走。
周圍橫七豎八躺着不少‘人’,準确來說是躺着不少遊戲中的NPC。
不同于其他遊戲,消滅的怪物會消失,這款遊戲中的NPC居然是躺在地面,血淋淋地堆在眼前,周圍血液四濺……
真成人遊戲,血腥場面足以見之作嘔。
前方是唯一清醒着的NPC——王爺。
王爺倚靠在牆角大口大口劇烈地呼吸着,他的腿挨了一刀,無法站立,如此狼狽的情況下,血伽污濁的臉頰上,那雙眼睛依舊兇狠地盯着卞舒。
卞舒被傳感器蓄意創造的束縛,疼得臉色慘白,卻想要慢慢手刃仇人——就像這滿場的血腥喚起了他嗜血的沖動。
全部殺掉就是了。
猛地一刀揮,刀光一閃,“啊——”王爺大叫一聲,緊緊捂住腿上的新傷,疼得滿頭大汗。
卞舒緩緩來到王爺跟前,冰冷地俯視着他,手裡鬼頭刀反射寒光,猙獰恐怖。
猶如個窮兇極惡的殺神。
王爺疼得面容扭曲,對上卞舒的目光後,依舊怒目而視,毫不回避。
兒子桀骜不馴,父親也是個犟種。
隻消一刀就能送他歸西……可是卞舒手裡的鬼頭刀竟然無法再次砍下去。
他殺了太多人,所有的感覺也太過真實,沖動過後,他忽然有些不确定,真的适應了這種感覺,在現實中他會不會就沒有了任何底線?
卞舒閉上眼睛,竭力抑制着沖動,再次睜開眼睛,眼底鋒銳已然褪去,唯餘深潭般的情緒。
“砰——”
鬼頭刀狠狠落下,砸在王爺脖頸。
王爺應聲而道,暈了過去。
在最後一步,卞舒沒有下狠手,隻是用刀背砸暈了他。
忽然倦怠了,不想再殺,即便是遊戲中。
轉念又覺得自己有點犯傻,不就是個遊戲——
手一甩,鬼頭刀“砰”地被丢到地上,卞舒緩緩回到聞人彧身邊,力竭地坐了下來。
長夜恢複了應有的甯靜與安然。
卞舒偏頭看了一眼躺在地面上的聞人彧。
一動不動,緊閉雙眼,瘦削的下巴即使沒有知覺,也是如此驕傲。
站着的時候驕傲得活靈活現,躺下也顯得桀骜不馴……
“行了,重新登錄,再比一次。”卞舒語氣輕輕。
喧鬧之後,周圍靜谧得可怕。
“裝什麼裝?”卞舒忽然就惱火,“屍體在就說明你沒離線,快給我滾起來。”
周圍依舊安靜着,聞人彧依舊一動不動。
難道商聿因為事情耽誤了,所以隻是保持在線狀态?
卞舒瞪了一陣子,放緩了聲音說,“行了,允許你重啟,比賽繼續,你得起來…”
十幾秒後,卞舒終于忍不住聯系商聿,私人頻道,電話、信息……全都無人接聽。
“故意是吧?”卞舒黑着臉,看着聞人彧屍體,握緊了拳頭,“信不信我鞭屍?”
“卡卡。”一隻小手抓住了他,阿陽出現在身邊,“别生氣。”
草,差點忘了還有個二重身。
“怎麼不接電話?”卞舒想打人。
“說好了要沉浸遊戲……”
“沉浸?”卞舒狠狠瞪了他一眼,“那啞巴忽然就能說話了?”
“我從頭到尾都沒說我是啞巴。”阿陽嘴角細微地抿了一下,再開口神色帶上了狡黠,“何況這個身份可是個妖怪……”
“閉嘴。”卞舒不耐地指了指聞人彧,“這個,給我滾起來。”
“不行,他死了。”阿陽認真地眨了眨眼,“這遊戲可不興詐屍。”
“放屁,有妖就有鬼。”
卞舒吼了一聲,沒想到自己也會有失控的時候,他并不是腦子不清醒,隻是感覺心口很悶,悶得心煩意亂,似乎是遊戲制造的痛感還存在,傳感器太勒了。
阿陽頓了頓,話又開始斷斷續續。
“遊戲時間差不多了……”
“攻略目标轉化成一個,好感漲幅隻有一種,對你更加有利……”
“還是說,必須得是聞人彧?”
“等一下。” 卞舒很快領會他的意思,“這就是你說的辦法?”
阿陽目光澄澈,“嗯”了一聲。
“不是說沉浸遊戲?沉浸故意放水?”卞舒混亂地扯了扯傳感器領口,“行了,你給他弄起來。”
這麼個鮮活的聞人彧忽然消失,卞舒居然有點難以接受。
“怎麼急了?”
卞舒微愣一下。
阿陽微微一笑,語氣淡淡,“見到他死了,你就急了。”
“沒有的事。”卞舒拒不承認。
阿陽不說話了,安靜地瞅着卞舒,他的目光從卞舒眼睛微微下降,投向卞舒脖頸,頓時頓住了,長長的睫毛覆住眼底,竟是看不清心裡想法。
“嗯?”卞舒問了一聲。
阿陽擡頭,那一瞬間像是被喚醒了,再次看向卞舒,他的神情泰然了許多,下一刻他說的話驚吓到了卞舒。
“卡卡,你喜歡上我了?”
這話着實驚得卞舒回不過神,“胡扯什麼?”
“KK,你喜歡上我了。”阿陽語氣笃定地再次強調。
“滾蛋。”卞舒闆起臉。
阿陽勾起嘴角,無所謂地聳了聳瘦薄的肩,“不認就不認吧,隻不過,你想要聞人彧起來也有符合邏輯的辦法——喂他我的内丹,對,那是個複活道具。”
“需要什麼代價?”卞舒顯得有些謹慎,“否則一早你就提出來了。”
阿陽垂眸看着恍若沉睡的聞人彧,毫無感情地說,“用我把他換回來。”
“不行。”卞舒斷然拒絕。
“你不是喜歡他那樣的嗎?”阿陽醍醐灌頂地提醒,“别忘了,這是比賽。”
“不。” 卞舒态度堅決,他也說不清他現在什麼心理,隻覺得恍惚中,他已經将兩個人實體化,不能單純地做出取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