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染看起來是真去了病氣!”掩上門,聽女兒的,留兩寸的縫透氣,林秀菊壓低嗓音高興道,“母樹保佑,阿染算是過了這個劫。”
林春蘭看看手裡還溫着的藥碗,歎口氣,小聲嘀咕:“早知道……”
早知道就不帶那姑娘回來了。
阿染看樣子是不用再吃藥了,就算糧食都換了藥,留着日後以防萬一也是好的。
救命糧食換來的藥,喂給一個外人,她這心裡怎麼想怎麼心疼。
“說不定是老天看咱們換了那姑娘回來,覺着咱們心善,施展法力,讓阿染免除病痛呢。”
林秀菊握住妻子的手,寬慰她,“人都帶回來了,咱們就盡力救活她。若是日後真能和阿染成一對兒,一家人定能和和美美的過日子。”
林春蘭沒再心疼藥,想想妻子的話,轉眼又有了新的顧慮:“那姑娘額間的疤可不小,又瘦,萬一阿染覺得醜 ……”
“阿染吃過藥好些了沒?要是沒那塊疤和麻杆似的身段,這樣盛的容貌又認字,還是京裡出來的,怎麼也不可能流落到咱們這種偏遠小縣城。”
方才還狠狠罵了一通妹妹妹媳的林朝霞,雙手抱着一卷鋪蓋,跨過門檻,大步走了進來,剜一眼兩人,恨恨道:“人都帶回來了,再說什麼都晚了。阿染要是不喜歡,就當多了一個女兒,留下來幹兩年活,夠了藥錢,愛走愛留都随她。”
林朝霞将鋪蓋放在牆角,再瞪一眼兩人:“晚上守着阿染也輪着睡一覺,你倆要是再病了,那真是一家子裹上草席,就差埋了。”
不想多看一眼能氣死人的妹妹妹媳,林朝霞徑直推開門,進了侄女的房間。
“阿染能起身了?這氣色看起來好多了,果然是縣裡的貴價藥管用。”見侄女已經能靠着床頭坐起來,林朝霞心裡松了口氣,笑起來,“這兩天多喝點粥,咱們阿染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侄女病得那麼兇險,若是真有個三長兩短,妹妹妹媳這輩子都沒了指望。
兩個懦弱呆笨的,也不知怎麼就養出了,阿染這樣聰明懂事又愛笑的孩子來。尤其是這雙清澈水潤的大眼睛,時時彎着,帶着笑意,叫人見了就心生歡喜。
林染點點頭,嘴角扯出一個虛弱的笑來:“阿染叫姑姑擔憂了。”
姑姑林朝霞就住在隔壁,性子潑辣,說話難聽,為人能幹,也沒少照顧原身一家。
“你病氣剛去,好好休息,姑姑明天再來看你。”林朝霞也不多呆,見侄女沒事了,又惦記起家裡剛滿周歲的小孫女。
出門見妹妹妹媳不在堂屋,知道她倆是去自己屋裡,給帶回來的姑娘喂藥去了。
她沒探頭看一眼,隻提高了聲音問一句:“能喂進去藥麼?有什麼事都喊我一聲。”
她怕那姑娘活不過今晚。
白白嫩嫩的,一看就是有錢人家嬌養出來的孩子。乍然經了大變故,病得不省人事,能活過來,那得是閻王爺打盹了。
屋裡忙不疊傳來一大聲:“能喂,能喂。”
聽着姐姐腳步聲出了門,林春蘭和林秀菊不約而同松了一口氣。
“怎麼辦?一點都喂不進去!”
“難怪那人牙子半袋粗糧就給換了!”
林秀菊摸摸小姑娘的額頭,滾燙得能煎雞蛋。她一臉愁:“咋就不知道吃藥呢?再燒下去,就算能活,也成傻子了。”
林春蘭看着溢出來的藥,心疼的罵:“一口就是好幾天的糧食,阿染是病好了不用喝。你這傻孩子都要病死了,還不往下咽!”
反正藥已經熬了,沒人喝更叫人心疼,林春蘭又接連喂了幾口。
可能是一口一口的喂得多了,小姑娘細弱的脖子輕輕的動了下,那是一個下意識吞咽的動作。
“哎喲,會吃了會吃了!”林春蘭臉上露出個欣慰的笑來,“我就說嘛,人哪有不會吃東西的!母樹上剛出來的小嬰兒啥都不懂,也知道喝奶喝米湯呢。”
能吃藥,那就能活!
想到自己救了一條人命,未來還可能成為一家人,林春蘭又一點不心疼藥貴了。
喂下去小半碗,林秀菊叫了停:“阿染剛才聞着都說要吐,這姑娘好不容易吃下去一些,若是吐了,可就麻煩了。”
林春蘭拿巾子擦擦小姑娘嘴角的藥汁,歎聲:“說是給阿染當媳婦,也不知道她醒了願不願意。長得這麼好,一看就是沒吃過苦的,遭了這麼大的罪,當阿娘阿媽的知道了,不知得多心疼。”
“照姐姐說的,這肯定是大戶人家的女兒。若不是長輩都不在了,哪能落到這地步。”
林秀菊上下打量一眼,“她這幅身闆,一看就是做不了什麼活的,又破了相,誰家要?若不是阿染喜歡識字的姑娘,柳芽眼睛長在頭頂上,咱倆也不一定會帶她回來。”
林春蘭“唉”了聲:“是啊,救人是好事,但咱自家都難活下去呢,哪來的資格救人。”
話說到這裡,兩人不約而同的朝角落裡的糧缸看了一眼。
“咱倆往後多往山邊走走,能下肚的都弄回來。阿染遭了罪,糧食留給她吃。”林秀菊的視線,朝救回來的小姑娘身上掠過,這個也得吃幾口糧。
“咱也别在這守着了,萬一過了病氣。”林春蘭拉拉妻子的手,“我去守着阿染,你先睡會。”
天蒙蒙亮就出發,去縣上時,闆車上推着兩袋糧,回來拉着一個小姑娘。光路上來回就兩個時辰,心急如焚,腳是一點沒閑着。
這會林染眼瞅着就要好了,小姑娘八成也有了救,心裡一松,鋪天蓋地的倦累壓過來,哪哪都酸疼得厲害。
林秀菊:“阿染要是醒着,咱就先别守了。咱倆要是也病了,姐姐定要來罵!”
林春蘭耳朵一抖,立刻同意:“行。”
輕手輕腳退出來,也給房門留了兩寸寬的縫,萬一小姑娘出聲,也能聽得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