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芽糖甜滋滋的味道化在嘴裡,謝韻儀頓了頓,享受的眯起眼睛。
明明此時露天席地,身上穿着粗糙的灰突突麻衣,腳上的草履露趾,連一雙足襪都沒有。謝韻儀竟然覺得,這一刻的滿足,比在侯府當高高在上的嫡長女時,還要讓人愉悅。
頭頂的星星一閃一閃,謝韻儀扭頭看向身邊的人,心跳也跟着一聲一聲,跳得有些過分快了。
林染喟歎出聲:“慶祝咱倆今日死裡逃生。”
謝韻儀:……
她就不該對林染有一絲一毫的期待!
心跳沒聲了,謝韻儀面無表情的嚼着糖,含糊不清的開口:“晚上吃糖會壞牙。”
林染淡淡道:“八百文一斤。”
謝韻儀忽的笑了,“所以,阿染是為了給我壓驚,才買了這麼貴的糖?阿染的私房銀子還有麼?”
林染:“自作多情,不好意思吃獨食而已。”
謝韻儀又笑,笑夠了,小聲湊到林染耳邊:“阿染能進去芥子空間麼?”
林染一把推開小姑娘的腦袋,嫌棄道:“少打聽。”
空間裡能進活物。
今天她試過了,一隻螞蟻收進空間一整天,出來還跑得飛快。
但林染不想滿足謝韻儀的好奇心。
空間裡頭就一個空蕩蕩的小屋子和一個農村大竈廚房。現在還亂糟糟的扔着七頭死狼,一隻拔了毛的野雞,三條蛇,用了不少的面粉和油,開小竈的炸肉和熏肉。
整一個雜物間,看起來一點芥子空間的格調都沒有。
“你守前半夜,我守後半夜。”林染說着倒下就睡,“有動靜你叫我。”
謝韻儀點點頭,站起來四下張望,偷麥賊見到有人守着,有腦子的都不會來了吧?
她仔細聽了聽,沒什麼特别的動靜,坐在草棚子敞開的出口處,繼續守着。
星空緩慢的變化,暗色漸濃,夜半時分,正是困倦的時候。
孫秀秀拉了拉阿奶孫蓮的衣角,膽怯不安:“阿,阿奶有,有人守着!”
孫蓮探出頭來看了一眼,飛快的低下,咬了咬牙,“你眼神好,你守着,人來了咱們就跑。别怕,人守在那頭,咱們在這頭,黑天野地的,你往别的麥地裡一躲,等沒人了再出來。”
孫秀秀帶着哭腔:“阿奶,我害怕……”
孫蓮狠狠心,使勁掐孫女兒的胳膊,壓低了聲音:“你害怕你娘就沒救了!她家四畝地,咱們偷一點,她家死不了人。”
孫秀秀哽咽着一抹眼淚,“阿奶,我守着!”
孫蓮幹枯的手心摸摸孫女的頭:“記住阿奶在家教你的,要是有人追來了,你個頭小,蹲麥地裡藏好,别管阿奶。”
祖孫倆定了定神,躬着身,穿過一片片枯黃幹癟的麥地,朝唯一一片麥穗彎着腰的田地摸去。
“咔嚓”“咔嚓”。
剪刀剪斷麥穗的聲音,在重重蟲鳴聲中既輕,又小。不仔細聽,隻以為是螳螂擡起鋸齒似的前肢,截斷草葉。
謝韻儀輕輕推了推林染。
林染瞬間睜開眼,黑夜中看不清對方的表情,謝韻儀也沒有說話,但她知道,是偷麥賊來了。
林染慢慢坐起來,仔細聽了聽,等眼睛習慣眼前的暗色,她輕輕揭開草棚尾端的草席,悄無聲息的隐入麥地中。
孫蓮拿着剪刀的手腕被人狠狠攥住時,孫秀秀才在阿奶的痛呼聲中扭過頭。
她慌不擇路的竄進背後的麥地,麥芒劃過面頰,刺得臉生疼。孫秀秀眼裡噙着淚,記起阿奶的話,跑過一陣後就一動不動的蹲在麥地裡。
她一眼不錯的盯着草棚子那邊,明明沒有人出來的,阿奶卻被人捉住了。
林染朝那個瘦小的身影瞥一眼,隻一扭頭的功夫,偷麥賊另一隻手飛快的搶過剪刀,往自己身上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