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這不是原話。掐頭去尾,如此卑鄙的手段你竟然——”姜言滿眼失望,言辭間全是痛心。想他當初會收雲溪洛為徒,正是看中這孩子心思單純,不會耍手段,怎成想,有一天他竟會用如此下作又肮髒的手段對付自己?!
姜言此刻的寒心可想而知。
雲溪洛品性之卑劣,今天算是暴露無遺了。
“那又如何?”雲溪洛卻不以為然,一副勝利者的姿态晃着手裡的卷軸:“話是你說的,能成為對你審判的證據就足夠了。”
“為此,你不惜跪在地上,哭着騙我?”姜言搖頭,隻覺得自己看人走眼,離了個大譜。
“那又如何?”
雲溪洛再度欺上前來,臉幾乎貼着姜言的,咄咄逼人道:“現在要被貶下界的人是你!可仙界第一禦靈師卻馬上就是我了!”
“這樣不擇手段得到的第一,有意思麼?”姜言平靜地問道。
這話終于還是一針見血地戳到了雲溪洛的痛處,他狠狠推了姜言一把,呵斥:“要你管?!這些年我鞍前馬後的伺候你,你卻始終不教我禦靈要訣最核心的秘密,你不就是怕我超過你?是你先逼我的,一切都是你逼我的!”
“呵。”
姜言覺得再說下去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
五十年的真情,五十年的悉心教導,終究是喂了一頭蠢驢。
“行刑吧。”他說。
“等等!”
雲溪洛突然擡手,制止往這邊走的斬仙官。他手裡拿着金卷軸,斬仙官自然聽他的。
雲溪洛第三次湊到姜言面前,聲音又一次壓到了最低,說:“走之前,還望師尊把屈葦神杖留下。以便徒兒日後,想念師尊也好睹物思人。”
屈葦神杖是姜言的神器,作為禦靈師無人不憧憬的寶物。雲溪洛倒真是敢舔着臉要,可惜——
“我以前怎麼沒發現,你一張嘴就這麼惡心呢?”
姜言的毒舌在仙界是出了名的。原本雲溪洛是唯一的那個例外,但此刻,他也終于體會到了被姜言的毒舌嘲諷橫掃的滋味。
特權被回收的既視感十分強烈,雲溪洛反倒覺得不平衡了,姜言竟然說他惡心?姜言怎麼能這麼說他?
“我什麼樣兒,還不是你教的?快把神杖給我!你給不給?!”
見姜言不為所動,雲溪洛直接撲上去明搶。
“你想要神杖,是麼?”
面對雲溪洛的無禮搜身,姜言表面漠然不動,眼珠卻在轉。
“廢話!快給我!”
“捆着我怎麼拿?”姜言舉起捆住的雙手,他擡起一邊眉毛,示意雲溪洛給他松綁。
“不行。”
斬仙官一直盯着這邊的情況,雖然聽不清兩人在嘀咕什麼,可看他們要解捆仙繩,立刻沖了過來,隔開了兩人。
“他有東西要給我!”雲溪洛焦躁地叫喚。
斬仙官面無表情道:“那也不能解開捆仙繩。”
姜言反倒無所謂地聳了下肩。心想,果然斬仙官沒‘驢’那麼好騙。不過,既然斬仙官過來了,有些話他就得說清楚:“這位斬仙官,勞煩你替我做個見證。”
“什麼?”
“我今日落此,全是被雲溪洛陷害。所以,即刻起,我與雲溪洛恩斷義絕,師徒關系不複存在。從今以後,我禦靈一門再無此人。”
這話姜言說得同樣斬釘截鐵,甚至沒再給雲溪洛一個眼神,連眼角餘光也沒有。
他隻對斬仙官道:“你用卷軸記錄我的話,之後替我交給姜嘯,讓他暫時替我處理禦靈門内事務。”
“這……”斬仙官視線在姜言和雲溪洛之間轉了幾圈,視線最終落在了雲溪洛的金卷軸上。
他的猶豫,姜言看在眼裡。
金卷軸代表的往往是更高層面的權利,在仙界那幾乎是沒人敢觸及的存在。所以,雲溪洛今日敢如此颠倒黑白,大概率也是自覺找到了靠山。以雲溪洛的驢腦子,姜言并不覺得他有什麼謀略才能值得上方利用,大概率還是禦靈的實力以及成為第一禦靈師後,所帶來的巨大連鎖利益……
無奈幾乎是沿着心底最疲憊的深淵峭壁攀爬而出。姜言在心裡長歎一聲。這次事件如果有上方操縱,那麼百年來,自己一直堅持的原則,一直不肯退步的底限,恐怕是再也守不住了。
他想過早晚會有這一天,卻沒想到最終竟被人以這種不光彩的手段給攻破了。
姜言于堕仙台上,往後退。僅退兩步,風力就突然大增,撩動他的長發四下翻飛。
他回頭看着身後的墜仙淵,無力又無奈。
自己這一堕,恐怕仙界的局勢都要重新洗牌了。
隻是,那金卷軸上為何隻寫着讓他去曆個劫?莫非還另有安排?
一切皆是未知。
既然如此,他又何必為難一個小小的斬仙官?
“算了。”
姜言對斬仙官說:“把我剛才說的話都忘了吧,就當我沒說。”
斬仙官明顯松了一口氣。但他此刻望着姜言的目光中已經沒有了不耐煩,也沒有了八卦之火,反倒多了一些說不出來的惋惜。此刻,昔日第一禦靈師的形象在這位斬仙官眼裡,突然變得悲壯起來。
隻有雲溪洛一如既往地不依不饒:“姜言,你要跳也留下神杖再跳——”
“呵。”
姜言回頭,沖着雲溪洛張了張嘴,便再無猶豫,幹淨利落地跳了下去。
雲溪洛卻整個人都愣住了。
隻因姜言無聲地對他說了這幾個字——
‘我都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