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早上有隊迎親陣仗從街道上敲鑼打鼓地走過,楚秋昨晚熬夜看電影一大早就被吵醒,整個人帶着點不知所措的茫然。
他打了個哈欠拉開門,眼神朦胧間看見那迎親隊伍通體紅色,擡着台小轎子,往前面的大道走過去。
這邊車少且又是一大早,空氣中還帶着清晨的水霧,路上就他們一隊,鑼鼓喧天,鞭炮齊鳴,像往煙雲裡去似得。
楚秋突然一個激靈,他昨晚看的電影就是一姑娘被塞進一頂紅色小轎,擡着擡着半路被扔進了懸崖。
心裡頭覺得這轎子可不是什麼好東西,他收回眼,又為自己這樣的想法感到不道德,人家新婚,想什麼呢。
轉眼就看見對面走過來一人,是秦政,手機放在耳邊,講着電話,眼神卻是直直地看着他,人的目光大都是有形的,能被人感知到,楚秋覺得那眼光侵略性有點強。
他彎折的腰挺直,直面對方的目光。
秦政耳朵在聽着電話那頭的聲音,回聲應和,心和眼睛早飄過馬路去往另一邊,難得看到對面小老闆起那麼早。
收起電話,秦政的目光也忘道路左側看過去,迎親隊伍隻剩下一個尾巴,接着轉角過去就不見了,隻是鑼鼓的聲音還遠遠飄過來。
他跨上台階,貌美的小老闆站在門口眼神濕漉漉地看他。
“太吵了?”他問。
楚秋老實回答:“是有點。”
“給我來瓶白酒,高濃度的那種。”秦政說。
楚秋從櫃子上随手拿下來一瓶遞給他,秦政看了看不太滿意,自己進去把酒放回去重新拿了一瓶。
楚秋還沒來得及出去,就被他擠在櫃子上,清新的洗衣液香味撲鼻而來,楚秋往後靠靠,防止碰到秦政的胸膛。
被這麼個人圍住楚秋挺慌的,不耐煩道:“你好沒好啊?”
“嘿,你不光不敬業脾氣還挺大,有你這麼做老闆的嗎?”秦政手裡拿瓶酒終于往後退了退。
楚秋繞過他出去,早晨的空氣還是有些悶熱,被秦政這麼一靠近他都快冒汗了,忙用手扇風。
秦政看他動作道:“這麼大個空調還不夠你吹的啊?”
楚秋現在覺得這個人有種當爹的感覺,真是奇了怪了。
“我火氣旺。”楚秋想起剛剛他在路上那點頭的樣子問:“你剛剛跟誰打電話呢,态度還挺謙虛的。”
“沒誰。”
楚秋不相信,就秦政這個人表面上看起來挺穩重一壯漢,實際上内心指不定多狂野,對誰都沒什麼好臉那種,因為他的眼神裡有一種野勁和狠。
他别的可能沒什麼,但看人一向很準,比如季顔臣,他就是一個表面儒雅,其實控制欲占有欲挺強的人,而且喜歡隐藏自己,什麼事都藏在心裡。
秦政問他:“真想知道?”
楚秋微笑:“倒也沒那麼想呢。”
秦政哼笑:“我兒子的班主任。”
“你有兒子了?”楚秋震驚臉。
秦政同樣震驚:“你不知道?”
“我怎麼會知道?”楚秋莫名其妙。
“嘿,”秦政也是樂了,“你每天跟我兒子混在一塊你都不知道他爸是誰?”
“秦小弟,他是你兒子?”楚秋驚訝地瞳孔放大,“再說了,我關心他爸是誰幹嘛。”
“你能生出這麼大個兒子?”楚秋接着問,“你才多大歲數啊。”
秦政看見楚秋瞧自己肚子,不由得憋氣:“我當然不能生了,孩是孩他媽生的。三十歲,男人三十一枝花。”
“你先别打岔,知道我兒子班主任給我打電話說什麼嗎?”秦政擡着頭往下瞥楚秋。
“這你家事,跟我有什麼關系。”
“還真有關系,”秦政說:“要不是他班主任給我打電話,我還真不知道還有人上趕着給孩子當後媽呢?這事我一個當爹的怎麼不知道。”
秦政這麼一說楚秋立刻想起來學校的事情了,多少是有點心虛。
這事往大了說萬一對方孩子有什麼好歹他這個冒充的還真惹麻煩,往小了說也是挺毀對方聲譽的。
但是秦政的語氣他也很不爽。
“什麼叫上趕着當後媽,哦我倒是忘了,秦先生您可是個大忙人啊,忙到孩子都不敢給你打電話,還得來找我這麼個小區對面的超市老闆。”
“看來孩子不僅缺母愛還缺父愛,秦先生您的教育是不是也該反思反思了?”
楚秋向來在口舌上不想讓自己落入下風,這一番話像是踹在秦政心窩子上了,他拿着酒瓶子半天沒說話。
楚秋都生怕對方一個氣不順拿酒瓶子砸自己頭上,當下做出個防禦姿态。
秦政看他動作倒是笑了:“跟個烏龜似的。”
楚秋被這麼一說又站直了身,現在又像個筆直的電線杆子。
秦政自嘲一笑:“你說得沒錯,我這個爹當的的确失職,我想彌補他,努力賺錢,想所有東西都給他,卻忽略了他自己。”
“他不一定需要很多很多錢,他需要很多很多愛。”楚秋說。
但他想起秦小弟的賺錢娶小美論,又有些遲疑:“也許還是需要很多很多錢的。”
“你呢,你需要很多愛嗎?”秦政問他。
“我們每個人都需要。”楚秋這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