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驚呼聲,楚秋大腦一片空白。
他感到劇烈的疼痛,手上身上,被他拽住的女生懸在空中,仰起頭來看他,眼淚大滴大滴地掉在地上。
“你放開我吧,我會把你拉下去的。”
楚秋的一隻手拽着女生的手腕,一隻手拉着水泥台子上凸起生鏽的鋼筋,雙腳鈎在台子邊緣,整個人橫在台面上充當人肉拉繩。
這個姿勢完全使不上勁把人拉起來,他額頭青筋暴起,面色因用力而漲紅,但還是笑着說:“如果你掉下去了,我一定也會掉下去,所以你可别掙紮,饒我一條命。”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動。”女生嗚嗚咽咽地哭。
後面有人在按住他的腿,他聽到有人在喊:“綁上安全繩再過去。”
手心裡出汗,對方的手腕太細,一點一點往下滑。
斜後方忽然出現一條有力的手臂,出手利落拽住楚秋的手和女生的手腕,一同拉了上來。
天空中下起啪嗒啪嗒的雨,楚秋的汗水出來了,他躺在台子上猛烈呼吸,胸口和胳膊還有腿上血迹斑駁。
是粗粝的水泥磨損的痕迹。
被拉上來的女生跪坐在地上痛哭流涕。
楚秋側目,伸出手臂的人是那麼熟悉,他微微笑起來。
“秦政……”
秦政的臉色卻煞白,有人過來拍拍他的肩膀道:“謝了兄弟,多虧你力氣大,好樣的。就是怎麼能不系安全繩呢,太莽撞了。”
秦政沒回話,他的西裝褲因為跪在粗糙的台面上磨了一個洞。
他後怕地吼楚秋:“你知道多危險嗎?但凡你的腳或者手松一點你就被帶着掉下去了你知道嗎!”
“這不是沒事嗎?人也救下來了……”楚秋讨好地笑。
秦政把他從台子上抱下來,他在地上氣得直轉圈,大部分人都圍着女生去勸慰她。
秦政咬牙切齒地低聲跪在楚秋耳邊道:“你報了警就跟你沒關系了,換句話說,你管她死不死呢,她跳下去是她的選擇,如果連累了你一塊掉下去,那她死上千百次都沒法彌補。”
楚秋搖頭:“不,我不能看到有人死在我面前。如果換做是你,難道你不會去救嗎?”
秦政陡然沉默。
楚秋伸出手來,用手背在秦政臉上蹭了蹭:“我知道你是因為擔心我,但我們都是一樣的人,謝謝你,又一次及時來到我身邊。”
秦政緊緊握住楚秋的手。
兩人在這邊情深意切,另一邊卻不甚平靜,被救下來的女生叫趙雪,今年不過二十三歲,被父母強迫嫁給同城的男子,隻因女子曾經談的男朋友進了監獄。
她父母也來了,看到自己的女兒第一反應竟然不是安慰,其面色漲紅,靠近女兒,上前一腳,将趙雪踢倒在地,裙子飛到大腿根。
“你怎麼有臉哭的,王軍都嫌丢臉不願意來,責怪我們教出這麼個閨女!也就我們是你父母才來的,你跳樓怎麼不幹脆死了呢。”
趙雪側躺在地上捂住臉哭得更加傷心,旁邊有人拉開她那暴躁的父親,她母親怯懦無能,隻站在一旁看着,隻是那目光之中也滿含對女兒的責怪。
“我靠!”饒是楚秋也忍不住爆粗口,他忍着痛從地上爬起來,想往那邊去,“我拼死拼活救下來的人就被他們這麼糟蹋?!”
秦政一把攬在他肚子上,半抱在懷裡,帶他擠過人群。
其他人都束手無措的站在旁邊,頂多說幾句不痛不癢的話,因為是對方家事,而他們是公職人員,一旦發生沖突後果難料。
但楚秋不一樣,他不僅救下趙雪,而且什麼也不怕,被秦政抱到趙雪父親面前,對還想要推搡女兒的爹先是一胳膊掃到一邊,旋即吼道:
“她是不是你女兒啊?還是那該死的王軍才是你親兒子,幫着外人欺負自己女兒你真是好大的臉,好黑的心腸!她但凡今天摔死了,半夜都得爬進你家門站你床頭上天天看着你。”
“你為老不尊,你老而無德,你迂腐昏庸……”楚秋氣上頭了,什麼詞都往外扔。
要不是秦政抱着拽着,他恨不能下來踹上對方兩腳。
趙雪父親被他一套輸出搞得愣在原地,反應過來後更是怒不可遏:“你是哪個,你多管閑事。”
救援人員道:“他就是救了你女兒的好心人。”
趙父伸出手要拽楚秋:“又沒人求着他救,别救最好,不如死了少惹麻煩一了百了呢!”
“哎,你這人……”縱使他們見多識廣也沒見過這麼奇葩的家屬。
秦政一個側身将楚秋護在身後,同時手肘不經意間狠狠捅了趙父肋下,将對方疼得直倒氣。
“你,你——”
秦政神情冷厲:“真是對不住了,沒看到。”
楚秋趴在秦政肩頭偷笑,再去看趙雪,她緩慢站起來,眼淚止住了,白皙的面上什麼表情也沒有,麻木不堪。
她一個個道謝,看到楚秋時輕輕說了聲:“對不起。”
眼睛裡的情緒楚秋猜不透,隻是隐隐有絕望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