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胸口很痛,像有什麼不斷掙紮要翻湧而出。
但是又好像有另一種與之抗衡的力量在牽引着他,讓他不至于迷失在虛空中。
直到他終于踩到實陸,從未知的恐懼和失重感中脫離,他聽到一些叽喳吵鬧的聲音,在他耳邊絮絮叨叨個沒完。
“你醒了。”他對上一雙眼,雖然有一些歲月的痕迹,但卻帶着少女所不具有的風韻。符桓之這才發現自己躺在空花谷大師姐的懷裡,而對方絲毫不覺得這樣有什麼不對,反而從面紗之下透露出些許關切的神色。
符桓之動作僵硬地将自己從對方的懷裡抽離出,另一邊靳白已經挂在了蕭崇的身上,方才他耳邊的聲音就是他發出來的。
少年俠客吊在師兄的脖子上喊道,“你可算是回來了。”
“像什麼話。”蕭崇把他推開,靳白發出不滿地嘟囔或者說撒嬌聲,卻被掌門師兄忽略掉。
他問符桓之,“你還好嗎?”
符桓之咬着發帶,将散亂的長發重新束成一個高馬尾,又變回初初再見時候冷漠的朔安公,他沒回答蕭崇,轉身細細打量四周。
卻說回他們在建木之梯時,鲛人宮燈迷霧一起,各自便進入燭龍殘識織就的幻境。靳白咋呼道,他既看不到其餘的人,也聽不到漠長史的指令,好容易霧氣散了,卻發現自己在一處峭壁邊沿,若是方才動了怕是要粉身碎骨。他也顧不得漠長史的囑咐,尋了半天隻找到蕭崇,後來還是薛師姐帶着昏迷不醒的符桓之找上他們。
符桓之問他,“為什麼你沒有被困在幻境之中?”
靳白摸摸頭,說,“大概就是師父說的,我天生無心吧。”
符桓之颔首,“白癡确實是心無旁骛。”
靳白磨了磨牙,笑道,“那自然是比不上天下兇名十鬥獨占其八的朔安公,哪像你啊……”
符桓之挑高了眉,“你看到了什麼。”
靳白這才縮了下脖,結巴道,“沒沒沒看到。”
蕭崇掌門做久了,護犢母雞一樣把靳白擋在身後,打斷了他們的争吵。
他有師兄撐腰,雖然從方才符桓之的幻境來看,師兄也不見得會幫他,但他就偏氣足得很,不是之前去做說客跑腿被重渺的把戲吓得落跑的靳白,竟有膽躲在蕭崇後面沖符桓之做了個鬼臉。
蕭崇歎了口氣,“朔安公……”
符桓之賣了個面子給蕭崇,懶得再與靳白做糾纏。
他們足下仿佛波瀾平靜的海面,漫天星子流雲全數倒映其中,水天連就一線,空曠無涯,寂靜的可怕。
“這裡,是鏡海?”符桓之問。
“不。”靳白的話好像密地停不下來,要把這一路所見全部告訴師兄,但符桓之甫一發問,蕭崇卻也能立馬便接住,說道,“這裡是無邊鏡海的倒影。”
因而看似是海,實際卻是陸地,因為這裡隻是真正鏡海的鏡像。
他們幾經生死卻依然隻在神界門外徘徊,而且目之所及不見任何出口通道,隻他們四個是最突兀的存在。
一直盯着腳下流動星雲的女子蓦地擡頭,“星軌移動了!”
鏡者,為逆為虛,他們已過秋神之境,此時自然已轉入夏季龍星之相。
說時遲那時快,地底穿來一聲龍嘯,龐然大物破土而出。飛沙走石間,鏡像的陸面接連被它連根掀起,無數碎裂的琉璃片在空中折射出各色的光芒,若還有心去看,上面能映照出人的前塵過往。
符桓之擡手擋在臉前,另一手攬過薛靜翕的腰,四人一齊向後掠去。好不容易在一處沒有被這巨獸破壞的地方站定,符桓之放下女子,望着吟嘯不斷的龍身巨獸,沉思道,“應龍庚辰。”
一身金色的龍鱗堅硬無比,刀槍不入,背後五彩羽翼見之不知其長,它似乎在地下沉睡了很久,正舒展筋骨,雙翼張開幾欲将天覆蓋。
“師兄,現在如何是好?”靳白再次問身前的蕭崇。
“如何是好?”應龍已經轉過頭來,金色的豎瞳死死盯着這些不應出現在此的闖入者,符桓之擡手抹去臉上被碎片劃破皮膚冒出的血痕,手伸向後,光暈中一把銀色的長/槍出現在他手中,他說,“自然是應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