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雲初分鏡,天地混沌時期分開洪水的神器。鏡中有雙生鏡靈,一為天下之惡,一為天下之善,相伴相生是為平衡。如今因為風瀾的舉動,天界失序,鏡海之水瀉入人間,六合生靈貪嗔癡怨全數彙集于中州,作了鏡靈覺醒的養分。也因此,惡的力量完全壓制了善。
巫見的力量越強大——看着蕭崇在雙重攻勢中狼狽應對,唯一可以出手的靳白又被牽制在長夏的方位中無法脫身,符桓之惡劣地浮上一絲好心情——而重瞳少女的力量便越弱。到底鏡靈之間是相輔相成的,若是重瞳少女失守,巫見也隻能束手就擒。
符桓之毫不留情地招招狠絕孤厲,但善之鏡靈的能力本來就不在攻擊之上。她和巫見有着如出一轍的詭谲身法,她抱着古鏡将符桓之槍槍緻命的攻勢全部不費吹灰之力地化解吸納進鏡中,再還施彼身于符桓之。
“你不該小看清見。”裹在漆黑鬥篷裡的少年在蕭崇逐漸看破他意圖,預判他行動找回主動權的劍光中依舊抓住空隙朝符桓之的方向咧開嘴角。
重瞳少女在半空中旋身,紅裙曼妙,大片大片的曼珠沙華自她飛揚的袖口飄落下,绮麗而又詭異。所有被花瓣沾染上的人都猶如麻痹一般動作呆滞遲緩下來。
“是嗎?”符桓之回敬了他同樣的笑意,在被花瓣劃傷臉頰的血痕襯托下更加鮮妍危險,他伸手抹過槍身,雪納賜福的符文若隐若現地閃爍着,“本君從來不會失禮于任何對手。”
而巫見再一回首,重瞳少女抱于胸前的古樸銅鏡已經崩裂了一道細細的紋路。
鬥篷少年臉上一側的圖騰黯淡下去,嘴角沁出深紅的鮮血蜿蜒下蒼白尖細的下巴。
蕭崇避開應龍巨大的翼身和尾巴,右手持劍于胸前,左手掐了劍訣,劍眉微挑道,“閣下的對手是在下。”
吹梅山莊掌門幻化出的三把光劍直刺巫見要害而去,斷了鬥篷鏡靈想要馳援雙生同伴的去路。
至此,靳白幾人也擺脫了清見召喚出的曼珠沙華迷陣,重新掌握了戰場的節奏。
窮寇莫追,符桓之沒有繼續将殺招針對重瞳少女,他高舉無念槍,召集四時方位上的夥伴,讓他們将四時之神殘魂引至中位。
薛靜翕的蓮華印也及時地同時落在衆人身上,替他們修補之前戰鬥中的損傷。
“該結束了,風瀾。”槍身驟放華光,給予殘識之魂以最後一擊。
“是你們的旅程到此為止了。”高台上的青年雙手畫印,半塊青玉珏懸于他的胸口,四時之力被他收回,無念槍在中位之上一擊撲空,砸了個巨坑,砂石飛揚。
塵土散去,四神的殘識已在風瀾手中重新彙聚,化作水龍卷,力量更勝之前,反撲符桓之而去。
“巫見,别再讓本公子失望了。”風瀾不再看他們,冷漠道。
鬥篷少年将兜帽重新拉上,鬼魅般從原來的位置上消失,再出現已經踩在水龍卷頂端,鐮刀拉開,猶如死神驟臨。
“星辰,為什麼不依約打開神隐之世?”
“我說了聽不明白你說的話,要我重複多少次?”
“不遵守約定的星星應該被毀滅,讓契約重新輪回。”
少年鬥篷下的眼睛睜大,笑容殘忍,他說,“所以隻能請您去死了。”
失去了水雲初分鏡的力量源泉,但卻汲取了來自宿主所擁有的半副神格以及四時遺留在鏡之海幻境中的能力,巫見變得比受傷前更為強大。
除卻符桓之、蕭崇和漠南星還能勉力支撐抗衡,其餘幾人皆漸漸敗下陣來,在神族對上人族天生的修為壓制下,摔得橫七豎八。巫見強勢地打破漠南星的排兵布陣,遊刃有餘地欣賞起中州精英們歪東倒西的模樣。他不在乎漠南星和蕭崇又在算計什麼把戲,在絕對力量的面前,計謀顯得微不足道。
“能與我一戰的,如今天地,隻有您了。”鐮刀劃開符桓之以無念槍為盾擋在面前的結界,金光一點點裂開,鬥篷少年的笑意更加逼近眼前。
他甚至能描繪出刀口澆鑄的繁複花紋,符桓之被巫見森白見骨猶如骷髅一般的手扼住咽喉,摁在地上滑出數裡。
鮮血彌漫上瞳仁,他好像再次聽到在燭龍幻境中對他本名的呼喚,一聲一聲凄厲哀婉。
可他已經從幻境裡走出來了,還有誰會如此固執地稱呼這個已經被所有人遺忘的本名?
而千鈞一發之際,兩柄長劍劃破暗夜,如情人般配合默契打斷巫見的攻勢,令他不得不被迫松開符桓之。
一柄劍泛月白之色,有松柏之姿高華不染;一柄劍泛绯紅,似與松柏相伴亦開于懸崖峭壁上的遺世之花。
隻劍柄上墜着褪色的流蘇,手工拙劣,見之卻如見故人。
他以為早已經死去的人。
覆面的輕紗已經不知所蹤,她收了銀針,從虛空中召喚出不見天日已久的長劍。受傷頗重且為了确保給予巫見全力一擊,不再能維持住幻術,空花谷的大師姐露出了她原本的面容,在他記憶中早就已經褪色了的面容,依舊清麗不可方物。
符桓之有些呆滞地望着她,血從額心滴落,輕輕吐出那個稱呼,“阿姊。”
“有趣。”巫見對于這場單方面的屠戮被中斷并未生氣,他舔過白骨指節上沾上的鮮血,好像發現了更有意思的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