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了頓,補了一句:“一會把地闆擦一下,不然你妹妹滑倒了怎麼辦。”
簡钰看向她,小聲說:“姐姐,鞋子好髒。”
簡珩嗯了一聲,拖着鞋進門,走到廚房拿抹布。
廚房裡放着溫着的飯菜,飯上覆着保鮮膜,像是有人記得她,又像隻是例行公事。
牆上的挂鐘滴滴答答地響,熱水壺剛燒開,冒出白霧,沒人再說話。
她站在那裡,看着滿是霧氣的玻璃杯,突然覺得自己像是那塊被擦幹淨的地闆——幹淨是幹淨了,卻沒有人真的想要踏上來。
她記得很小的時候,母親總會在她放學前十分鐘提前等在校門口。
一個很冷的冬天,她還穿着橘紅色的小棉襖,蹦跶着從人群裡沖出來,一眼就能看見那個瘦瘦的身影。
“阿玉,來——”
母親朝她伸手的時候,總會彎腰,張開手臂,像個溫柔的港灣。
她會飛快地撲過去,一頭撞進那懷裡,然後在母親的耳邊喊:“我想吃桂花糖藕!”
母親總是說她嘴饞,不像别的孩子一樣貪玩。
帶她去的那家糖藕鋪很老,老闆娘戴着手套裝盤,總會多給她一勺蜜。
母親就站在一旁笑,伸手替她擦嘴角的糖汁,說:“慢點吃,不夠咱們明天再來。”
糖藕甜得發膩。
可現在她想不起來上次吃是什麼時候了,也沒人再記得她愛吃這種老派的甜點了。
那個小小的她,在母親懷裡笑得眉眼彎彎,可如今連回憶也開始模糊了。
她從此不再吃甜食。
餐桌上放着三道菜,一湯一炒菜一個微波爐加熱過的速食。
熱氣已經散盡,菜肴像擺拍用的靜物,一動不動地等着她歸位。
桌子另一邊沒人,椅子整整齊齊,沒有一點人坐過的痕迹。
她沒有坐下,站了好一會,不知道在想什麼。
窗外的雨還沒停,嘩啦嘩啦地砸在窗沿上,像催促,也像嘲弄。
她輕聲說了一句:“媽,我想你了。”
說完便覺得自己的聲音有些可笑,這句話顯得她還像個小孩。
她把涼了的飯又熱了一遍,随便應付幾口就放下了碗筷。
身上還是濕的很難受。
她起身走向浴室。
水被調得很熱,熱氣騰得浴室模糊一片。
她站着不動,任憑水流從頭頂沖下來,把濕哒哒的頭發再次打濕,像無數根細線勒着她的喉嚨。
越是熱,她越冷。
好像皮膚外的每一寸溫度都抵不過心口的那一塊空蕩。
她沒有關水,也沒有動,隻是讓那水流一遍遍沖刷她的身體。水越沖越急,她站在漩渦中心,動彈不得。
呼吸慢慢變得困難,空氣也仿佛被水飽和了,每一次吸氣都在吞咽刀子。
水聲太響了,響得她什麼也聽不見,卻又什麼都能聽見——那句“我們根本不熟”,像水流一樣,一次次沖進她的耳朵裡,壓在她胸口,重得她快喘不過氣來。
她好想逃啊,可水無孔不入,無數的手拽着她,将她困在了更深的黑暗。
簡珩從浴室出來時腳步有些虛浮,水珠順着發梢滴在木地闆上,一聲一聲,輕得像歎息。
她拿起手機,點開打聽到的上官瑾的号碼。
收件人:上官瑾
她又退出來。
片刻,指尖猶豫着敲下一句話——
“你現在好嗎?”
她盯着這行字看了很久,久到手機屏幕熄滅,又點亮。
然後,她輕輕一點。
全删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