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他将閉關破境。”林博遠補充道。秘境中那次走火入魔的破境失敗,如今需要重新來過。
天山派掌門已下令,待他狀态穩定便立即閉關。修士破境,短則數月,長則數載,若錯過這次機會... 再見面不知何時。
思過崖獨立于一方小世界内,那是聖人親手構築的牢籠,從内部絕無可能打破。
當沐冬和阿梢前往思過崖時,山巅的木屋已在雲霧中若隐若現。石桌旁坐着幾道熟悉的身影,茶盞裡的熱氣在寒風中扭曲變形。
林珩就坐在那裡。曾經意氣風發的劍修,如今披散着的頭發大半都已斑白,他坐在那裡,身上還留存着幾縷未消的心魔黑氣。
他擡頭時,阿梢看見他眼底沉澱着十六年的風雪。
石桌上的茶已經涼了。
林博遠幾人到來後,先向聖人行禮。聖人微微颔首,招手他們入座。林博遠在林和身旁坐下,沐冬也随即落座。阿梢遲疑片刻,最終坐在了沐冬和林珩中間。
林珩的目光清明而柔和,與秘境中那位聖人的威嚴、守城人的沉默、黑衣人的恐怖都截然不同。他仔細打量着阿梢,開口問道:
“傷勢如何?”
“輕傷,不必挂懷。”阿梢搖頭輕聲道。
雖然皮肉傷确實不重,但靈力幾乎耗盡,此刻虛弱得連普通凡人都不如。
林珩點點頭,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
“那便好。”
“林珩如今已清醒。我想諸位對十六年前的事都耿耿于懷,今日便叫你們來,将事情說個明白。”聖人環視衆人,緩緩開口。
“我也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何姐姐慘死,你失蹤了十六年,姐姐的孩子卻失散到了北方。”沐冬目光如刀鋒般銳利,直直地望向林珩。
所有人都緊盯着林珩,唯有阿梢在心中暗暗歎息。
“那一年,封印松動,北方邊疆燃起戰火,沐秋勘破了秘術,有了加固封印的能力。當時她身懷六甲,我勸她多等一月,待生産後再一同前往北原。但她預感到腹中孩子天賦異禀,若生下孩子,她半生靈力都可能傳承給孩子,屆時便無力加固封印。
我們秘密北上,一路上都隐藏着行蹤,但一路上仍是不斷遭到南方魔修的攔截,我們察覺情況不對時,便向天山、長風、北燕傳遞了消息,希望有人可以接應我們。
隊伍行至月山時,我們遭到了圍剿,魔修們突然如潮水般湧來。他們不惜自爆也要拖住我們,完全是以命換命的打法。我們兩敗俱傷之際,沐秋為了掩護大家撤退,強行施展符陣之術。她那時已近臨盆,這一動氣,胎息便亂了。
我們隻能撤退進月山之内,這個時候天色突然暗了——”林珩的手指收緊,目光深邃仿佛回到了當年的月山。
衆人無不屏氣凝神等着他繼續開口。
“我擡頭望去,隻見一隻遮天蔽日的手掌從天而降,往下一壓,我便沒有了意識。再醒來時..."林珩的聲音幾不可聞:
“身邊隻剩下殘肢斷骸。沐秋...她就躺在我懷裡,隻剩最後一口氣...我抱着她,看着她的眼睛,她最後似乎想說什麼,但還未說出口,便在我眼前...化作點點星光,消散在風裡。”
林珩長長地歎了一口氣,然後轉頭看着阿梢,輕聲道:
“我現在知道她到底想說什麼了。”
他的沐秋想告訴他,他們的孩子出世了,他的沐秋希望他可以好好照顧他們的孩子,可是一切卻被他搞得亂七八糟,他傷害了他們的孩子,甚至誤入歧途給人族帶來了災難。
沐冬垂眸,也想起了觀海樓上的那一幕,一切都是命運捉弄。
“所以,那隻手是誰?”林博遠追問道。
“北方域外魔君。”林珩冷笑:
“北方域外魔君,在人類不知道的情況下來到了南方,然後功成身退,這一切都沒有人發現,連南方的聖人都沒有發現。”
“天山派也未接到你們的求援,怕也是被魔族攔了下來。”林博遠道。
“林珩乃天山派嫡系傳人,傳信之法如何隐秘,怎麼會被魔族半途阻攔,怕是你們天山派内部有了魔族的奸細。”沐冬的語氣越發冷冽,目光在在場三個天山派門人身上徘徊一圈,繼續開口:
“聖人,天山派還是需得好生排查一下。”
林珩聞言,看向沐冬,不知他所謂何意。林博遠更是疑惑,畢竟他是天山派的長老,主管派中各大事宜。
“阿梢來天山派之後便被人下了七日散,若非秘境之中尋得機緣,此刻怕已是一具枯骨。”沐冬當着三人的面,厲聲道。
林和手中茶盞‘咔’地一聲裂開細紋,林博遠面露緊張,隻有聖人依舊垂眸不語。
“什麼時候的事?誰下的毒?”林珩開口問,手指在微微顫抖。
“巫山境内,我被魔族擄走後毒發,那時已經是第五日了。”阿梢垂眸,輕聲道。
“怎會如此?”林珩如遭重擊:
“來天山派後,我幾乎與你形影不離,同吃同住——” 話說到一半,他突然頓住了,臉色瞬間變得煞白。
“整個天山派都知道,小院裡隻有阿梢需要飲食。”林博遠看着阿梢,歎了口氣,又看向沐冬:
“我會立即着手調查,但為了不打草驚蛇,還請沐家主給我些時間。我以天山長老之名起誓,必定給阿梢,也給沐家主一個交代。”
“這事需要徹查,可還有另一件事,我們也必須弄清楚。”聖人突然開口,目光也落在了阿梢的身上。
阿梢曾喝過對方遞來的茶,此刻對方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卻覺得有些冰涼。
衆人被聖人的話吸引了注意,靜靜地等待着他開口。
“一個剛出世的嬰孩,如何能從域外魔君手下逃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