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燎冷眼凝向她,鳳眼本就上挑的弧度顯得越發淩厲,似乎在極力掩飾那竄滿了半個胸腔卻被四個字就滅了的業火:
“願殿下向天君複命之際也能如此算無遺策。”
晏清正欲開口,卻聽到沈燎腰間的玉簡傳訊的聲音。
“天君召我回去,”沈燎在識海裡聽了天道的傳訊,“說是有要事相商。”
“回神界吧。”晏清看向輪回晷上那條猙獰璀璨的疤,仿佛還能感受到萦繞其間沈燎的靈力。
她唇角勾起抹若有若無的笑意,“神罰使大人,可務必和天君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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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黑的發浸着水汽蜿蜒在肩上,滴落的水珠順着凝脂般的肌膚滑落至水中。晏清修長的脖頸輕倚着水池邊緣,于氤氲的霧氣中滿足地發出一聲喟歎。
這天女寝殿裡居然有個天然的溫泉池!
同屬天道編制,為何天女的浴池可以養錦鯉,而她司命的澡盆隻能結蛛網?
晏清邊腹诽邊享受着獨屬于天女殿下的“特權福澤”,識海裡缺突然響起一個咋咋呼呼捏着嗓子的獸聲:
“哎喲喂殿下!沈燎那隻銀毛大狗居然在天道面前幫您說話呢!”
晏清手随意地劃了下池裡的靈泉,音色仿佛也氤氲了幾分水汽的慵懶:“分明是幫他自己。”
“不啊,”頂着一雙雪白獸耳的人形童子睜大雙眼,一臉地信誓旦旦:“本鑒剛剛去偷窺,哦不,巡視,沈燎那厮分明說他全程監視了西岐山脈洞神一事,确保無誤!”
晏清嗤笑:“他還和本殿搶功?”
靈鑒:“……?”它饒是再巧舌如簧也噎了一噎,回味着口中殘存的糖葫蘆味對沈燎表示愛莫能助:
它懷疑他們家司命殿下根本沒開情竅!
好在訛獸心都不是一般的大,靈鑒很快又飄到晏清跟前掩嘴八卦道:“其實沈大人方才還幫那少司命說話呢,要我說沈大人其實也……”
“誰?”晏清眉心狠狠一蹙。
“沈、神罰使啊?”靈鑒一臉莫名其妙,“殿下你這麼急着去見沈大人嗎?”
晏清已經掐訣揮手換好衣物,她順手把長發挽起就要向無極殿去:“少司命怎麼了?”
晏清咬牙,這蠢貨不好好呆在司命殿裡又跑出來添哪門子亂?!
她和少司命共事多年——應該說是她單方面壓榨少司命多年,深知這人王八吃秤砣的性格:不鳴則已,一鳴必定拽着她一起完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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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極殿。
晏清剛踏足殿前就聽見少司命言信誓旦旦的發言:“禀報天君——命運線多次出現差錯,還請天君明查!”
晏清瞳孔一縮:她就知道!
她連忙提着素色的裙擺快步跨入殿中,卻還是沒來得及堵住少司命侃侃而談的嘴:“雲隐村衆人本應入魔遭雷刑,小神今日檢查之際卻發現缺了入魔這一環節……”
靈鑒在晏清識海裡大驚:“這……這少司命是把自己連夜洗幹淨送給天君塞牙縫嗎?本鑒要開始撰寫‘論神明的不死之身如何花樣作死’的話本了!”
“少司命何時可以越權掌事了?命運線如此重要若真有半分差錯,為何不見大司命親自來和天君對質?”晏清立即打斷少司命,她的聲音在空蕩的殿裡砸出回響,聲線比往常冰冷,語氣更是壓着火氣的冷嘲:
這少司命簡直在送死!
她冷眼瞥着跪在一旁約摸少年身量的人,着一席月白色的簡袍。他黑發高高豎起,聞言回眸看向晏清眼裡寫滿了憤恨:
“大司命殿下自是有要務在身!天女殿下莫要妄言!”
晏清竄到心口的火氣被他成功一噎:“……”
這死孩子軸得讓人牙根酸,迫不及待作死的路上居然還能抽空維護一下大司命的體面?
“清兒,”天君的聲音在空蕩的殿内顯得端重又肅穆,“你怎麼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