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抿了抿唇,便揮手示意跪在地上的婢女下去了,問道:“有什麼要緊事麼,他不是說若非必要不要與他相見,難道是事情出了什麼纰漏,公主她……”
難道是公主并沒有死。
青綠色襦裙的侍女冷靜地打斷了她的言語,道:“公主慎言,随婢子去見公子就是了。”
谷雨感覺心頭很是窒悶,扯了扯嘴角便站了起來,道:“既然當我是公主,就不要用這樣的語氣和我說話,我現在和你家公子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婢女又福了福身,道:“您明白這個道理就好。”
于是她便要跟着她離開,不料婢女伸手攔住她,道:“公主,還是穿上羽衣吧,這可是您身份的象征。”
說着便取下了挂在衣架上的白色羽衣。
它是由萬千雪白羽毛所織就,不管經曆什麼都是潔白如雪,纖塵不染,但它自身所儲存的靈力法力卻已經在這些日子消耗殆盡,谷雨也曾百千次模仿風群玉誦經的樣子來頌念心經,想要給羽衣充能,結果卻總是失敗。
到現在,這天雲羽衣也就隻有在外觀上才是天雲羽衣的模樣。
蘇修禳說過會想辦法,但……
她最終還是披上了羽衣,在婢女的帶領下繞過層層疊疊的走廊,最終停在一處水榭,水榭裡的蓮花已經含苞,要開放也就是這些天的事情。
她看向那朵蓮苞,裹得緊實的青玉色裡已經透出一痕銀紅,瞧着居然有些惹眼。
“公主。”
一道清朗的男聲傳來,她回頭望去,便看見蘇修禳的臉,他穿着一襲青衫,袖口與領口繡着暗銀色的竹葉,在陽光下泛着光澤。
腰間則是束着一條月白的絲縧,縧子末端則垂着一枚羊脂白玉佩,玉質溫潤,雕工精細。
看着是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模樣,但谷雨卻沒有被他的外表所蒙騙,因為過去的幾天裡她早就見識到了他的手段,知道他這副看似溫文爾雅的皮囊下裝着什麼樣的毒汁。
人的恐怖,與畫皮鬼居然也差不了多少,這麼多天,她一直都沉淪在惡夢中。
要麼是夢見那一日的畫皮鬼,血海滔滔,白骨森森。
要麼是夢見公主,她披散着自己的長發,露出一張素白的臉,身上的羽衣卻已經被血浸透。
她在質問自己,質問自己為什麼要冒認她的身份,為什麼任由蘇修禳找殺手去刺殺她。
領她來到這裡的婢子已經識趣的退了下去。
谷雨:“公子不是說我們在這多事之秋最好少見面麼。”
蘇修禳輕輕一笑,聲音卻幽冷了下來,“你以為我願意和你見面麼,隻是想要再囑咐一下你罷了,不要在接下來的宴會上露餡。”
他淡淡道:“本公子捏死你,就像是捏死一隻螞蟻那樣簡單。”
想收服别人,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恩威并施,蘇修禳深谙其中道理,接下來的語氣便柔和了不少。
蘇修禳:“不要怪我這麼嚴厲,我這不是不放心麼,要知道我們兩個人的命運現在可是聯系在一起的。”
“而且,”他的聲音突然古怪了起來,蠱惑道:“你也不要說你是被我逼迫的,我逼迫你僞裝公主沒錯,但我逼迫你對那些婢仆動辄斥責,呼來喝去了麼。”
谷雨覺得自己的心髒像是被猛地攥住了,一股冷氣從自己的四肢百骸蔓延散發,幾乎要把她整個人都凍僵,明明是這麼溫暖的夏天,這麼明亮的陽光,她卻覺得自己像是一個什麼正在發黴的東西。
她緊了緊自己的衣衫,卻發現身上披着的是公主的羽衣,于是她又悻悻地收回手,聲音沙啞道:“你能保證一切都萬無一失,保證二公子不會帶公主回到蘇家麼。”
蘇修禳:“……”這還真不能保證,他也是在賭,賭自己能夠在他們回來之前繼承少主之位。
不管怎麼樣,少主之位是不能輕易變動的,等一切塵埃落定,他就算帶着公主回來,又能改變什麼。
而且,不僅僅是這樣。
他的眼眸裡掠過一絲殺機。
強擄公主,該是一個什麼樣的罪名?
以他對他的了解,他擄走公主隻是一時興起,說不定在無聊之後就把公主随便扔到了一個什麼地方。
沒有羽衣的公主簡直就是一塊肥肉,也說不定早被什麼野獸吃幹抹淨。
事情敗露,他蘇舞雩就是謀殺公主。
就算他全須全尾地把公主帶回來,以他對他的了解,他一定也把公主得罪的差不多了。
不治他的罪就已經很好了,還妄想奪取少主之位?
心念一轉,前方皆是大道坦途。
“對了,羽衣……你有辦法麼?公主當時就是頌念心經來給羽衣充能,這是千真萬确的,隻是到我這裡就不行了。”
蘇修禳蹙了蹙眉,道:“别人也沒見過羽衣,怎麼知道羽衣該是什麼樣子,你還是先學禮儀吧,有一個公主的樣子。不過公主在那荒僻之地長大……”
“公主看起來很端雅。”
谷雨忍不住道。
而蘇修禳忍不住瞪了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