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哥?”張明意拿紙胡亂地擦了擦額頭,“你怎麼來了?”
何序從校服口袋裡掏出來一支什麼遞給他:“給你們送防曬。”
何序微微低頭,早上信誓旦旦的真男人整張臉通紅一片,嘴唇微張喘着氣,兩頰被曬得有些輕微蛻皮。
“你怎麼随身帶着這些東西?”張明意接過防曬,他站在大太陽底下一上午,整個人騰騰地蒸着熱氣,一靠近何序就像是開了暖風的空調。
何序把手塞回校服口袋:“我媽塞的。”
“嘟——”操場尖銳的哨聲響起,亂哄哄休息的人群全往訓練的地方湧過去。
“序哥,軍訓開始了,我得先走了。”張明意回頭看了眼操場,把防曬随手塞進軍訓服裡,帽子往腦袋上一扣就要往操場跑。
“嗯,快去吧。”何序擡腕看下時間,不算晚。
本來這個時間應該是全校到操場跑操,但因為新生軍訓就暫時改成了室内自由活動。外面太陽太毒,何序沒什麼興趣在大太陽底下溜達,等看到張明意歸隊後就頭也不回地往教學樓方向走。
太陽一點一點爬到正中央,全操場的學生腳尖緊繃,腳跟離地,汗水從額頭流進眼睛刺得人想流淚。
“最後站十分鐘軍姿,上午訓練結束!”主席台上的總教官拿着大喇叭扯着嗓子喊。
“結束!下午兩地半到各連隊上午訓練的地方軍訓。”尖銳的鈴聲猝不及防地刺破燥熱的軍訓場。
“走走走。趕緊回家吃飯,熱死我了。”朱宇全身緊繃的勁兒全卸了下去,按在張明意的肩膀就往外推。
張明意擡手摘了帽子甩了甩頭,中午的熱風鑽進他微長的頭發絲帶來一絲安慰的涼意,他一邊抓着帽子用帽檐扇風一邊往操場門擠過去。
桃子站在隊伍前面,先出了操場在門口等他們。
三個人彙入吵吵鬧鬧的人潮往車棚方向去,車棚靠着高三的教學樓,這時候他們正上自習。
高三一班在二樓,挨着窗子的學生被樓下的喧嚣吸引夠着頭往外瞅。
何序的座位靠窗,微微側首,正巧看見紮着馬尾的桃子一邊用手扇風一邊往車棚走,後面跟着頭發全汗濕了的,臉上黑一塊紅一塊的張明意和朱宇。
“大學霸今天怎麼有雅興看新瓜蛋子軍訓了?”同桌王一用肘撞他,促狹一笑。
“弟弟妹妹今天軍訓。”何序收回目光,低聲解釋。
“咱弟咱妹也來一中了?”王一伸長了脖子往窗戶那邊瞅,隻看見一群又一群黑瓜新生打了敗仗一樣經過,“哪呢,給我指指。”
“早都過去了。”何序皺着眉頭往後一仰,避免熱情似火的王一直接趴到身上。
“什麼呀,我還以為能看見他們呢。”王一啧了一聲,失望地往座位上退。
“看見誰啊?”還沒等王一的屁股挨到闆凳,周秃一粉筆頭準确無誤地砸到他身上。
“周主任?”王一瞬間沒了氣勢,悻悻地縮回位置,“沒誰。”
周良環視全班,剛才還興高采烈的學生跟霜打的茄子似的全都蔫了,一個個恨不得把頭埋進桌子裡。
周良是槐雲一中禦用高三年級主任,抓紀律抓學習抓早戀,樂此不疲,年紀輕輕頭頂就光滑锃亮,人送外号周秃。
“都已經高三了,能不能收收心,你們是沒軍訓過還是高二的時候沒看夠啊,就那麼好看?”周良目光最後落回到得意門生何序身上,“看看人家何序,成績好心還靜,人家怎麼不伸着個脖子湊熱鬧,多跟人家學學,說你呢,王一!還擱那搗鼓什麼呢?”
“……”
胳膊肘越過單人桌正準備狠狠攻擊心安理得接受表揚的何某人的王一瞬間石化在原地,收了胳膊拿起筆狠狠地寫在草稿紙上,等周秃離開教室後第一時間推過去。
紙上的字龍飛鳳舞,開頭一筆直接劃破了紙張。
“何序你丫的,真行。
還有周秃子,真有你倆的。”
何序擡腕,筆落在王一桀骜不馴的字下面,然後面目表情地推過去。
“周秃在後面窗戶看你。”
正偏着身子靠近何序的王某人:……
*
“序哥!這兒。”朱宇眼尖,沖着門外興高采烈地舉起胳膊。
正準備拐彎回店的何序被喊得一激靈,捏閘單腳支住自行車往聲音處找。
陶姨面館門口的小桌子旁,三個人正圍在一起喝東西。
“軍訓得怎麼樣?”何序坐在空出來的一面,桌子上的其他三人全看向了他。
他是四個人裡最大的,弟弟妹妹第一天軍訓,于情于理他都該說點什麼。
可他也是是西天取經路上永遠不會說話的妖怪,是老街雞飛狗跳四人組裡沉默寡言的哥哥。
這樣被三個人盯着,他又要不合時宜地暫時扮演大人這件事讓他覺得渾身不自在。
“差點熱死了。”其他三個人卻毫不在意,朱宇端起面前的玻璃杯,仰頭全灌進喉嚨。
桃子起身從消毒櫃裡拿出來一個杯子給何序倒了滿滿一杯酸梅湯,酸梅湯裡飄着厚厚一層冰塊,倒進去的那一刻杯子外壁瞬間挂滿霧一樣的水珠。
“沒用防曬?”何序的指尖碰到冰涼的杯子上濕了一片,對面的張明意正抓着衣領扇風,兩頰紅的像是滴血,比上午見到的時候還要厲害。
“什麼防曬?”朱宇疑惑地轉頭。
“序哥今天給咱倆的防曬。”張明意從旁邊凳子上放着的軍訓服裡掏出來一管防曬,“本來說下次休息拿出來,誰知道一訓訓到大中午。”
張明意拿起杯子一飲而盡,冰涼的飲料入喉,放下杯子時眼睛都亮了不少:“下午用下午用。”
何序沒再說什麼,端起杯子送進口,冰鎮的酸梅湯對一整天都在空調房的他有點太冰,何序腸胃不好,隻喝了一口就放回到桌子準備等它沒那麼冰了再喝。
頭上的風扇呼啦啦地轉着,剛軍訓完的三個人還是熱得不行,冰鎮的酸梅湯一杯一杯往肚子裡灌,桌子中間的酸梅湯壺一會就見了底。顧盈豐又端過來一壺,裡面滿滿半壺冰塊:“别喝那麼急,熱了一天又吹了風,小心一會兒鬧肚子。”
“诶呀顧叔,我們仨胃可硬了。”桃子倒了滿滿一杯全送進喉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