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他們肯定會認定他病得很重,胃裡很不舒服,雖然确實是這樣。
他捏着勺子,一小口一小口地往口中送,何春暮帶的是小米南瓜粥,還溫熱,沒什麼味道。
張明意覺得,現在的序哥好像一隻優雅的貓在進食。
他偏過頭,以免想象太入迷,到時候笑出聲來序哥非得覺得他純有病。
“序哥,有沒有水果刀,我給你削個飯後水果。”
“在抽屜裡,你自己拿。”
張明意從抽屜深處找到一把水果刀,又從那一兜子黃燦燦的梨子裡挑了個最圓最漂亮的。
倆人拉了兩把椅子,挨着何序床頭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他們誰都沒說何序的病情,序哥不想告訴他們,他們也不問,用學校用老街填滿病房裡空蕩蕩的時間。
“學校,還好吧。”何序實在是喝不下了,徹底放下勺子。
朱宇自然知道他說的什麼:“還好,就考試那天和第二天很多人說這個事,來打聽的都被我仨堵回去了,之後就沒有什麼人說了,一忙起來嘛,隻關心自己,哪還有心八卦。”
“不過序哥,您是真牛。”朱宇語調一變,對何序豎起大拇指。
“我怎麼了?”何序一臉茫然。
“這次期中,你不是最後一場沒考完嘛,但是出成績你猜怎麼着,年級第四!”
“老天!”朱宇喟歎,“年級第四欸,整個高三都被你創麻了,序哥你真是太牛啦。”
何序笑道:“當時暈倒的時候基本前面選擇寫完了,填空也寫了幾個,沒有缺很多。”
他暼到一旁正專心緻志削梨子的張明意,微微皺眉。
張明意右手拿刀左手執梨,呲牙咧嘴,好像手裡的刀紮自己手上似的,腳下堆了密密麻麻厚薄不均的梨子皮。
朱宇順着何序眼神側頭,撲哧一聲連憋都不憋:“張明意,梨子跟你有仇啊,你這哪是削梨子呢,你這簡直給你整個鍋,你抱個面團直接上崗給人削刀削面得了。”
“以後哥們真開個刀削面館,給别人八塊一碗,給你這損色兒八十一碗。”張明意白他一眼。
“那時候哥們有錢了,直接把你店買下來讓你給我打工,你就站門口削面,削面技術不論,就你這張臉,絕對生意好。”朱宇直接給他規劃之後三十年。
“要不要我幫你,張師傅?”朱宇笑夠了伸手就要去接張明意手裡的梨子和刀子。
“聊你的天去,我張明意還能削不好一個梨不成。”張明意繼續埋頭和手中的梨子苦戰。
倆人聊得差不多的時候,一隻白淨的手捏着一個梨子遞到何序眼皮子底下。
梨子比帶皮的時候小了一大圈,坑坑巴巴,從一個漂亮的球體變成了一個多面體。
何序面不改色地接過去,咬了一口。
張削面師傅明意一臉期待:“怎麼樣,甜嗎?”
梨子汁又涼又甜,潤得何序的嗓子舒服了很多:“甜。”
“當然啦,那可是我挑的,”朱宇一臉驕傲,“我從小就跟我媽去超市去菜市場,挑水果那可是一把好手。”
那個坑坑窪窪的梨子被何序拿在手裡,朱宇沒忍住又嘲了一句:“梨子很甜,也算削皮。”
“朱狗你!”張明意一腳踹得朱宇的凳子往外撤了好幾公分。
“哥們說的不對嗎?”朱宇嘴角的笑就沒下去。
何序被眼前倆你來我往、誰都不讓誰的倆活寶逗得低頭笑出聲,從前幾天醒過來後他的笑全都用來安慰母親,太蒼白也太無力,這時候笑得連帶着蒼白的臉上都有幾分顔色。
“梨子很好吃,皮也削的很好。”何序把吃剩的梨核丢到床下垃圾桶,擡眼看了下時間,已經十一點多了:“你倆今天下午不是還要去上晚自習嗎?還來得及嗎?”
“沒事,我們已經讓桃子幫我倆請假了,我倆明天早自習到就行。”說到桃子,朱宇又滔滔不絕起來,“我倆九點多給她打電話讓她幫我倆請假,她給氣得不行,在電話裡質問我倆為什麼不叫上她,現在好了,我倆都在這,就她一個人孤零零地在老街。”
“舟車勞頓的太累了,你倆來了不就等于你們仨來了嘛。”何序說道。
“就是嘛,我倆好說歹說桃子才原諒我們答應給我倆請假。”朱宇嘴角噙笑。
“本來說問問桃子,你小子偏不問。”張明意毫不留情地把老底給他揭開。
“桃子怎麼了?”何春暮提着熱水瓶進來。
“沒啥,我們正說我倆先斬後奏,桃子正因為沒喊上她生我倆氣呢。”朱宇解釋道。
“诶呀,讓桃子來幹啥,你倆來我還擔心呢,路程那麼遠,你們高中學習還緊張,還往這跑,何序沒啥事,這下親眼看到,放心了吧。”何春暮把暖水瓶安置好。
“放心放心,那肯定是放心。”
何春暮又問了問老街情況,沒聊多久指針跳到十二點半。
何春暮起身:“走,都餓了吧,咱們下去吃一點。”
“不用了何姨,我倆一會随便吃點就回去了,明天還得上課呢。”張明意擺手。
“诶呀,我自己也得下去吃,還得給小序帶飯呢,咱們抓緊,一會兒不是還得去趕車嗎。”何春暮拿起飯盒徑直往外走。
拗不過何姨,倆人吃得肚圓,帶着一整顆安心坐上回槐雲縣的大巴車。
“給你,”張明意遞給朱宇一闆白色藥片和一瓶礦泉水,“暈車藥,趕緊喝了。”
“謝啦,張師傅。”朱宇接過去。
“随便你。”張明意白他一眼,閉上眼睛開始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