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如直接承認嫌棄呢。
張明意尴尬開口:“這兒太涼,咱們回屋。”
到了卧室,張明意先占住沙發:“我不困,先玩會手機,你先睡。”還貼心地拉滅燈。
何序站在床邊,哭笑不得:“張明意。”
“嗯?”
“其實你睡覺挺老實的。今天早上是窩在沙發裡玩手機不小心睡着了。”
“真的?”張明意不信。
“真的。”一聲輕笑在黑暗裡飛,最後微微顫顫落在張明意肩上。
“不信,你先睡,我想玩手機。”張明意把手機屏幕亮度降到最低,盈盈的白光落在他的睫毛鼻尖上,眼裡的一點困意流出來還是出賣了他。
何序無它法,躺在床上沒多久,就有人蹑手蹑腳地從另一側爬上床,輕輕掀開被子。
屋裡的空調被張明意關了,開着窗戶,深夜的浪花一拍又一拍有節奏地撲上二層的卧室。
身邊的人剛躺下沒多久,何序就想收回剛才那句你睡覺挺老實的——
張明意一個翻身,腿壓在他身上,這次沒壓到重要部位,往上壓到腹部。
毛絨絨的呼吸就這麼均勻地落在臉頰一側,何序微微側頭,張明意的睫毛很長,月光撲閃撲閃地落在睫上。
算了,湊活睡吧。
何序再度自暴自棄,任由張明意長手長腳壓在他身上。
海邊的一周像是按了加速鍵,等他們回到老街,卷簾門緊緊落着,除了灰塵,哪還有宋簡的身影。
何春暮卷簾門一打開,正在店裡掃地的陶秋月丢了掃帚就往這邊走。
“欸呀呀,這是誰家的小黑妮兒啊。”海邊的太陽厲害,四個人都曬黑了好幾個度,桃子咧着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你家的呗。”何春暮打趣。
陶秋月湊近,神秘兮兮地八卦:“你知道你前夫去哪了嗎?”
“我怎麼知道?他愛去哪去哪。”何春暮拿出抹布開始收拾櫃台,心情很好。
“前幾天,你不是沒在嘛,他來一次,吳老三帶着一群人威脅一次,有一天晚上,我還看見他給打得鼻青臉腫呢。”
吳老三家裡排行老三,就是老街這一片的大混子頭。
“是嗎?”何春暮瞪圓了眼睛,一臉驚訝。
“可不是嘛,後來他受不了了,一報警他們就跑,他沒辦法,大前天還是灰溜溜地走了。”
何序瞥何春暮一眼,她表現得很驚訝,但絕對是裝的。
這樣挺好的,宋簡那種人,就應該随便死在某個犄角旮旯,再也不見。
*
時針一刻不停地轉,蟬聲漸漸歸于平寂。
何序閑的沒事,總愛往這邊跑,成了張老頭半個徒弟。
“請問能修手表嗎?張明意?”張明意給玻璃們把手上挂了一串鈴铛,叮叮當當地響起來。
被人喊出名字,張明意詫異地從手機遊戲上擡起頭:“黎采薇?”
黎采薇正收着一把碎花遮陽傘,穿着一條棉麻裙子站在店門口。
“你怎麼在這?”
“幫我爺爺看店。”張老頭去市裡拿店裡缺的配件去了,現下店裡隻有張明意和來搗鼓腕表的何序。
“那爺爺呢?”黎采薇環顧四周,隻看見一個低着頭的毛茸茸的腦袋,頭發烏黑,背挺得很直,怎麼都不可能是爺爺輩的人。
“他去市裡了。”張明意答,“你要來修什麼?”
“這個。”黎采薇晃了晃胳膊,腕上戴着一塊很小巧的表,“它走時不靈,我調了一遍過不了一天就又走不準了。”
張明意轉頭:“序哥,能修嗎?”
他隻負責看店,對修理手表一竅不通。
何序擡頭:“拿過來看看。”
黎采薇這才看清楚低頭坐着的是那位照片常年挂在光榮榜上的何序:“何序學長?您怎麼在這?”
聽說他因病休學了啊,怎麼會在張明意家的店裡,還幹起了修表師傅的工作。
“來打發時間。”何序接過黎采薇的手表,大緻檢查了一下,“裡面積了些灰塵,幾個零件磨損嚴重,更換一下就好。”
“能修?”張明意已經做好了讓爺爺回來再修的準備。
“能。”何序推開手中拆了一半的腕表,挑出需要的零件,埋頭開始修。
“沒想到學長還會修手表。”黎采薇移到張明意面前。
“學霸嘛,學什麼都快。”
“理科班怎麼樣?”自從分班後,黎采薇很少再見過張明意,偶爾撞見桃子,張明意一揚下巴,算是打了招呼。
滿打滿算,這是她從分班後和張明意說的第一句話。
“挺好的,終于不用背政治曆史了,腦細胞歇了不少。”
黎采薇彎起嘴角:“政治曆史确實背得頭痛。”
“你們文科班背得很辛苦吧,之前從文科班經過,早讀聲音特别大,我們那早讀整天補作業,聲音隻能算過得去。”
黎采薇一怔:“你去過文科班?”
“那天早自習遲到,從二樓經過,就聽到了。”張明意笑道,“最後還是被抓住,三個人在走廊裡站了一個早讀。”
張明意的聲音很清很亮,沾着點若有似無的笑意,很好聽。
黎采薇莫名心跳漏了一拍。
小時候她想去學畫畫,一刻都沒停就去報班;從小到大老師留的作業總是到家就寫,一直是模範學生;後來初中想去見偶像,小小年紀擺了兩個假期的地攤,攢夠了錢坐長途就去見了。
她的朋友總說,薇薇執行力很強,想到什麼就是一刻都不要停,馬上去做。
這一刻,她也不想再等了。
等?要等到什麼時候?
幾乎遙遙無期。
黎采薇看向張明意的眼睛,和正午的陽光一樣亮:“張明意,我有點事情想問你。”
“嗯?”張明意不明所以,不自覺地挺直了腰。
“可以出去說嗎?”
張明意看了眼何序,他正低着頭耐心修理:“好。”
張明意跟着黎采薇走到店外。
日光一下子打在兩人身上,黎采薇仰着頭看他,一雙眼睛落滿熱烈的日光:“張明意,我喜歡你。”
張明意一愣。
中午街上沒什麼人,玻璃門的隔音并不好——
何序捏着微小零件的手罕見一滞,零件順勢落到地上,何序連忙底下頭去找,怎麼也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