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中央清風拂過,月千裡劃過去,等兩艘小船靠在一起,他看着已經泡得有些青白的屍體問:“他死了多久?”
江不夜擦擦颔角的水珠,揚聲:“恐怕不過一刻。”
也就是說,關骞在他們到達蓮花漪前不久被人一劍割喉。
月千裡神情凝重:“關微甯逃,關闫又被打成重傷,關骞身死,這一切,不像是針對趙家,怎麼反倒像是在報複關家?”
江不夜不置可否,轉頭道:“你的鴿子似乎來了。”
他尾音剛落,一隻紅色鳥喙胖乎乎的鴿子從不遠處慢慢飛來,随後穩穩的落在月千裡肩上,腳爪上綁着一管細小的竹筒,月千裡見了取下,又摸了摸鴿子的頭道:“辛苦你了,去吧。”
鴿子又慢慢悠悠飛回去。
月千裡打開竹筒,阿福往裡面夾了一張紙,他打開來看,隻見上面寫着:趙小公子已醒,說要見你。
江不夜道:“先回去?”
月千裡點頭,忽然道:“等一下。”
他上手摸了摸關骞的屍體心口處的衣裳:“關骞這裡似乎揣着一樣東西?”
江不夜見他毫無負擔的開始往這具屍體的裡衣裡一陣亂摸,不由得在月千裡摸到對方胸口之前提醒道:“你可知你對這屍體多有不敬?”
月千裡“啊”一聲,從關骞最内的裡衣裡摸出來一張被疊的四四方方的紙,他兩隻夾住将其取出,一臉茫然道:“你說什麼?”
江不夜目光移開:“關骞藏在如此裡衣處的東西你也能看到……這是何物?”
月千裡将那張紙打開,上面的墨迹已經被水打濕開始暈開了,他連忙将其平放将其吹了幾下避免墨迹滲開看不清字,對着光找了找,還是有些看不清,沖江不夜說:“先把這東西帶回去,你換身衣服我們再去見趙栩……你傷口沾水了吧。”
江不夜平靜道:“沒有,早就愈合了。”
月千裡微怔:“愈合了?你已經好的差不多了?”
江不夜看見他目光忽然變得惴惴不安起來:“怎麼?”
月千裡強顔歡笑,說無事。
如果江不夜傷好了,豈不是就要離開芙蕖鎮了,不對,他記憶尚未恢複,或許還會留下也說不定……
“月千裡。”
月千裡回神,看江不夜不解的看着他,發梢還滴着水珠,一張臉宛如清水出芙蓉,清俊出塵,驚豔逼人:“你心神不甯。”
月千裡按下不表,面色如常道:“沒什麼,走吧。”
兩人劃着小船帶着關骞的屍體一同從蓮花漪處離開返回芙蕖鎮。
同一時刻,趙家。
趙栩從昏迷中幽幽轉醒,臉色煞白,周大夫替他換了藥,看他試圖掙紮着起身時忙道:“小公子千萬别動,小心牽扯傷口。”
趙栩還搞不清楚狀況,唇角幹澀,虛弱的喊道自己要喝水。
藤蘿守在這裡已經許久,打着瞌睡,聽見這話吓了一跳,連忙取到了水喂到他嘴邊道:“公子,水來了。”
趙栩足足喝了三大杯水才像是終于緩過神來,後知後覺的感到痛,一摸傷處,隻感覺幾道猙獰至極的傷口,不由得大叫道:“我這是怎麼了?”
藤蘿緊張道:“公子不記得了?昨晚大婚,你被刺客襲擊中受了兩劍,昏過去了。”
趙栩微愣,猛然抓住藤蘿質問:“你說我被刺客襲擊了?”
藤蘿說是。
聽到消息趕來的趙靖推開門便聽到自家兒子傻愣愣說:“我怎麼不記得了。”
他登時慌起來,語氣也嚴肅和變快了不少,聽起來像是威吓聲:“什麼都不記得了?我也不記得了?”
趙栩見他來了,又躺了回去就是不看他,語氣也開始變得差起來:“你是誰?不認識,藤蘿,把他趕出去。”
藤蘿不敢說話,急忙退出去關了門。
趙靖見他這個樣子,哪裡是什麼都不記得,心口放松的同時見他這幅捂着耳朵什麼也不聽的頑固姿态,頓時又怒火燒了滿身,想起他非要哭着鬧着要娶關微甯的後果就是現在這樣病歪歪的躺在床上,實在是忍不住,開口嚴厲數落他道:“你看看你現在像個什麼樣子!”
趙栩被吼的呆愣了片刻,立刻轉過身來回嘴道:“你憑什麼數落我!”
趙靖又驚又怒:“你對我說的是什麼話?怎麼,你現在搞的一身是傷,關微甯不知道去了哪兒,芙蕖鎮的人都在看我們笑話,你還有理了是嗎!”
趙栩反唇相譏:“你就隻在乎你趙家的面子你趙家的榮譽,難道是我想要弄成現在這樣的嗎?!”
他說:“我受了傷你不來看我,如今又隻會數落我,你是什麼都懂,什麼都會,你厲害行了吧!”
趙靖被他這一番話氣的,眼睛裡全是紅血絲,捂着胸口道:“你真是不知悔改,我怎麼會有你這樣的兒子!”
趙栩亦是被這句話氣昏了頭了,不管不顧地用力将枕頭丢出去砸他:“我不要你管,你在這裡裝什麼好人!”
趙靖側開身子,高聲道:“我是你爹!”
趙栩回敬道:“你才不是我爹,我娘死了,我早就沒爹了!”
月千裡和江不夜過來時,聽到的便是這句讓趙靖天崩地裂的話來,趙靖回頭不可置信的看着他,被此話狠狠中傷:“趙栩!”
他下意識就想揮掌,隻是還沒落下去,便被一隻有些冰涼的手抓住了手腕,頓時一停,趙栩也呆住了,兩人轉過頭去,隻看見月千裡讪讪一笑,随後苦口婆心勸道:“趙叔,趙栩身上還有傷,就别打了吧。”
江不夜站在他身後,對着兩人道:“冷靜。”
趙靖收回手,面色冷冷,看着不肯與他對視一眼的趙靖,心中酸澀,吐出一口濁氣來:“你們聊吧,我走了。”
他甩袖離去,方才一點也插不上話的周大夫對着趙栩也勸:“小公子注意傷勢,你不知昨夜,趙家主為處理你的事情奔波許久整夜未合眼,你方才說的話,未免太傷他的心了。”
趙栩緊緊的抿着唇,不發一言,不知是聽進去了還是沒聽進去,隻是道:“周大夫先出去吧,我有話要同千裡他們說。”
周大夫無奈,說了聲好,關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