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小師弟恐怕不知道他們下山了,恐怕此刻還在浮遊峰團團亂轉,回去之後怕是要生氣。
兩人一路順着碧鳥驚起的方向而來,晝夜不歇,卻沒打聽到一點江不夜的蛛絲馬迹。
他們這個師弟向來低調,幾乎很少跟人交流,除了練劍便什麼也不會,什麼也不關心,孤僻冷淡的很,還以為他用不到那個骨哨了。
不知道是遇見了何事,才會情不得已請他們下山相助。
希望他目前平安。
虞行斟酌片刻道:“師父,為何,要派,不夜,一個人,下山?”
池星霜也想知道,手腕壓在劍柄上:“師父都不願意見我們,小師弟入門以來更是閉關不出,恐怕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麼。”
而且她心裡擔憂極了。
不夜比他們都小上三歲,但天賦卻比他們都高,也是劍法招式學的最好最精妙最厲害的,這江湖恐怕根本就沒有多少人能傷的到他,能讓他覺得生死危及的時刻,恐怕少之又少。
也許師父最開始就不應該派不夜一個人下山。
江湖明槍暗箭,終歸防不勝防。
……
船要行七天,月千裡就要死不活了七天,在船上全靠江不夜為他續内力挺過這些難熬的日子,每天跟江不夜的對話都是要死不活的三句話。
“還有多久到?”
“還有多久到?”
“還有多久到!”
這樣日日夜夜喊着,江不夜最初還能耐心應付,到後面隻剩下了一句話。
“快了。”
快了是多快?月千裡在床上攤成一張餅,感覺靈魂都快出竅了,徹底擺了:“小葉兒,如果我死在船上,你就把我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揚了吧……”
江不夜讓他閉嘴,眼神淡淡的,月千裡卻從其中讀出來幾分警告的意味:“行了,真的快到了。”
月千裡唔了一聲。
這次江不夜确實沒騙他,過了兩個時辰,他便聽到窗外一陣喧鬧聲,想必是在船艙裡的人都出來往船舷上跑去了,他起身喊:“我也要去!”
江不夜看他難得亮了的眼睛,站起身道:“那走吧。”
兩個人出了船艙站到船舷上,饒是月千裡也不由自主的瞪大了眼。
胭城是天風朝有名的繁華之城,原本不叫胭城,叫煙城,後來這裡出現了好多做胭脂起家的商戶,做出來的胭脂名動中都,豔絕天下,深受女子喜歡,便被當今的天風皇帝禦賜了一個新城名:胭城。
胭脂盛産,其中的商戶自然而然也富甲一方。
船到已經是天色昏黑,就站在船舷上,遠遠也能看見寶馬雕車,高樓紅袖,星橋鐵索開,火樹銀花合,夜市千燈照碧雲。
大大小小的船隻停在胭城渡口,委實壯觀,其中獨有一艘精緻大氣的畫舫單獨停在一側,引得月千裡多關注了好幾眼。
船上的衆人嚷嚷着要下船,好不熱鬧。
月千裡拽拽江不夜:“聽說胭城的胭脂特别好,就連男子也忍不住要買。”
船靠岸放下了船闆,江不夜把他往一邊拉了拉,免得被下船的衆人擠到,聽見月千裡的話,語氣微妙:“你想要買?”
月千裡拍開他,笑眯眯反擊道:“不啊,我是想說,你說不定上了妝,連最美的女子也要遜色三分。”
往常江不夜聽見他這番故意打趣的話就要翻臉,此刻卻毫無波動,身邊剛好跑過一個小孩撞了他一下,他便順勢往前走了一步,離月千裡近的快要貼臉。
月千裡被吓住,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腰卻撞到了船舷上的木欄杆。
江不夜目光落在他的唇邊,又擡起眼睫與他四目相對,月千裡被他這樣的目光盯着,竟然有些心跳加速,緊張的吞了吞口水。
江不夜本來沒想怎麼樣,月千裡卻好像整個人繃成了一張弦,像是個忽然焦躁不安警惕的兔子,看的他有點想笑。
他不退反讓,又往前走了一步,逼得月千裡退無可退,隻敢瞪大了眼睛跟他對視,收在背後的一隻手抓着欄杆抖起來,内心覺得很不妙。
江不夜靠他太近了,加上他漆黑的眼睛,他莫名覺得很危險,如果江不夜再靠近一步,他可能真的忍不住把他推出去。
但江不夜沒再靠近,近乎咫尺之間。
他反問道:“我若是真上妝,難道你要看麼?”
什,什麼意思?
月千裡隻聽見一點幾乎很淡的笑聲,還沒等他反應過來,江不夜已經回到船艙收拾好東西出來了。
月千裡心有餘悸,卻沒發現自己耳朵燒的绯紅。
他剛剛應該是聽見江不夜笑了吧,他這個冰塊兒還會笑麼?
不可思議。
他緩過神擡起頭,看着不可思議本人就站在璀璨燈火前,拿着一把劍背着包袱,如同一根挺拔筆直的青竹。
周圍嬉笑的人群引得人聲鼎沸,他卻隻能從其中聽見江不夜低沉的聲音,他在叫他說。
“月千裡,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