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一眼又好像是他看錯了,他神色如常,像是并未發現自己的歪心思。
馬臉答應下來:“行。”
應該不會有事,那女子失蹤,肯定是跟哪個情哥哥跑了。
怎麼會是惡鬼吃人。
月千裡拿傘蹙眉,裝裝柔弱:“那現在就走吧,如果能快點趕在日落之前就好,否則我怕遇上那吃人的惡鬼就慘了。”
四人互相看了幾眼,互相通了氣,便同月千裡一道出了門。
轎子就在外邊兒,沒想到今日又要再去一趟蘇家嶺了。
月千裡彎腰進轎,腰間的錢袋子沉甸甸的,引得瘦猴偷摸看了好幾眼。
他收手,裝模作樣的清了清嗓子。
“起轎了!您坐穩咯。”
轎子晃晃悠悠的擡向蘇家嶺,隻見身後不遠處的竹林子忽的鑽出來一隻豆眼紅喙的雪白鴿子,在煙雨裡撲棱着翅膀遠遠的跟着轎子。
太陽轉眼就要西沉,連綿不絕的灰色細雨,它張開喙叫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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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嘎—嘎—嘎—”
“打個,招呼,别叫,了。”虞行仰起頭,捂着耳朵看着那渾身漆黑的鴉群在自己頭頂亂飛,抱怨道,“好吵,胭城還,還有,多遠?”
這幾日他們露宿荒山野嶺,山間多野獸,一不小心就冒犯了領地,他倒黴至極,意外捅了馬蜂窩被蟄了一臉包,誤了好幾天路,否則以他們的速度,昨日就應該到胭城了。
他渾身邋裡邋遢,哪有下山的意氣風發。
池星霜一個人抱着兩把劍,打飛他試圖去撓臉上的傷口:“不要臉了?”
馬蜂窩奇怪,隻蟄虞行,池星霜倒一點事兒也沒有。
他臉上手上都有傷口,撕了幾節身上的布用清泉水洗幹淨抹了草藥被池星霜粗暴的在臉上胡亂纏上,隻露出一雙眼睛。
虞星霜道:“前面似乎有人家。”
他們身上的幹糧已經吃光,強行趕路于身體無益,加之他二人被雨淋的渾身濕透,以這番模樣進城恐怕會被當成街頭乞丐。
走進了,确實是一處圍了泥巴的院子,裡面亮着燭火,應當是有人。
池星霜去敲門,立刻就聽見有狗歡騰地叫喚。
虞行聽見狗叫,幾乎是連滾帶爬的躲在池星霜身後:“有,有狗!”
池星霜拍開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無動于衷:“拿開。”
很快有人來開門。
婦人捧着蠟燭,眼神通紅,有些猶疑地為她二人開了門。
池星霜見壯道:“打擾夫人了,我二人遊曆到此意外淋了雨,可否借一些熱水?”
她容貌清麗卻面無表情,頭發雜亂的黏在下巴上,雖然竭力面無表情保持鎮定,仍然被人看出一些局促不安和羞窘。
婦人怔怔看着,忽然如夢初醒,顫聲道:“當然可以……進來吧。”
池星霜松了口氣:“多謝老人家。”
她踹了腳怕狗的虞行道:“跟緊我。”
虞行很怕狗,貼着池星霜躲着那流着誕水的無毛狗,把池星霜肩膀抓得恨不得再踹他幾腳。
雖是借一捧熱水,仍舊是要沐浴,婦人竟然還給她二人找了換洗衣服。
池星霜聽見婦人擦了擦眼淚道:“這是……這是我女兒的衣服,你先穿着。”
她環視一圈,沒有見屋内有其他人,有些笨拙地接過了衣服道:“多謝夫人相與。”
兩人沐浴完整理好,池星霜先一步出來,就看見那年輕婦人在燭火中,目光盯着他們放在桌上的長劍。
婦人轉頭語調有些僵硬道:“你們是習武之人?”
池星霜:“是。”
婦人的眼神在她身上與劍之間來回變換,不過是幾個片刻,忽然撲通一聲跪下了:“懇請少俠救救我女兒!”
池星霜被吓到了,有些手忙腳亂道:“您先起!”
婦人淚如雨下:“求求少俠,救救我女兒!我女兒如今不知所蹤,極有可能是被山林裡的惡鬼吃了,求求少俠……”
虞行站在池星霜身後,神色一凝,重複道:“惡鬼?”
山間有鬼?
婦人道:“我女陌兒,新婚回門來看我,卻在蘇家嶺消失不見,那山中多年前曾有惡鬼盤旋,專吃過路女子!”
還有這種事?
池星霜沉色:“您先起。”
婦人起身,淚眼婆娑,緊緊抓着池星霜的手,隻翻來覆去地哭求道:“二位少俠會武,幫幫我,求求你們幫幫我,她失蹤多日,人人都說她跟人跑了,可我知道不會的,陌兒不會如此的,她一直都很聽話,定是被惡鬼抓住了……”
她二人下山以來,第一次遇見這種事。
池星霜看向虞行,虞行眉峰蹙起,思慮片刻終究不忍心,沖池星霜一點頭。
池星霜小心的拍了拍婦人的肩膀:“您說便是,我們勉力為之。”
婦人不敢置信,喜極而泣:“真的?恩人,恩人!我給二位磕頭!磕頭!”
她又要跪下,又被虞行扶住了另一隻胳膊:“您,才是,恩人。”
婦人喃喃道:“我不知道被那惡鬼抓住,還有沒有活路,隻求,隻求見個屍體也好,偏偏,偏偏什麼都沒有……”
池星霜冷聲道:“您可否詳說?”
燭火燃到頭,婦人絮絮叨叨說完了始末,哭道:“我報過官府,可至今什麼人影也沒見着,村中人都知嶺中有惡鬼,都不願上山,我隻有這一個女兒……”
池星霜神色愈發的冷,拿起劍:“……您放心。”
虞行點頭道:“我們,定,勉力,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