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笑,就别笑了。”韓旸盡量放緩語速,“去洗把臉。”
韓笛忙不疊地去打了一小瓢熱水,讓蘭夕洗了把臉。而後這叔嫂妹三人,坐在西屋的門檻邊,哈着寒氣,望着朦胧的月亮。
不知道是不是覺得蘭夕太慘,今天連韓笛的話都少了。如果不是韓亞這一出,其實韓笛覺得這個年過得還不錯。家裡多了一口人,生活也好了一點點。
一向沉默的韓旸垂手輕輕吐着氣,他覺得蘭夕應該想要說點什麼。但這話,隻能蘭夕自己開口說。
過去,韓旸也有這樣想要一訴衷腸的時刻,可那時,他的身邊空無一人。
過了很久很久,蘭夕深深吸了口氣,望向遠處。但他又不知道自己在看什麼,眼神迷茫,找不到一個聚焦的地方。
“這輩子,我好像從未為自己活過。”蘭夕開了口,原本清亮的嗓音盡是沙啞和苦楚。
他說的,不是此時此刻,還有他的過去。原本他以為他可以繼續忍下去,可今天他知道,如果忍了,他将失去所有。
“我不能再回東屋去。”蘭夕坐直了身體,像是下定決心。
他擰不開這段婚約,扔不掉蘭家對他的傷害,但他要逃脫韓亞對他的控制。
蘭夕必須這麼做。
*
第二天一早,賈德如讓韓笛叫來了郎中。郎中剛酒醒就被叫來給韓亞瞧病,說話頗為不客氣。
“就你現在這個身體,還想那些,這一鬧,虧空更厲害!”
“不該有的心思不要有,胡鬧!”
“你們這家人也真是,就這麼縱着他嗎?”
韓亞氣若遊絲,他大哥韓碩抱着胳膊倚在門邊,似笑非笑地看着屋裡這一幕。
韓父心急如焚,說花多少錢都要給韓亞治。郎中繼續叨叨着:“這不是錢财的事,養病也要修心,不能看有起色,心思跟着活絡,這不對。”
“妄念,就不該起。”
韓亞脹紅了臉,盡管他很想知道蘭夕去哪兒了,但在郎中的視線裡,他根本不敢問。
韓父不住地歎氣,無奈地看着韓亞。賈德如忙前忙後的,走出屋門準備換帕子時,撞上了大兒子。
忍了忍,賈德如還是開了口:“不是你的,想都不要想。”
蘭夕一早就和韓笛去走親戚了,頭一晚,他是睡在韓旸的屋子裡的。
賈德如沒有勉強他,韓父呼呼大睡也管不了這事,她幹脆做主讓蘭夕不要再回東屋。
隻是現下沒有多餘的房間收拾出來,韓旸便提出讓蘭夕在他那裡将就一晚,他自己去鄰居家對付一宿。
靠近雞圈的地方,有一間快要垮掉的小屋子,睡前蘭夕提議等天明了,把那間修修他住。韓旸沒同意,說他回來的時間少,他把屋子補好後,就搬進去。
賈德如對這個安排沒有異議,便這樣定下。
大年初一,韓旸回來一通叮呤咣啷,簡單地修好了那處小屋,又回到西屋,把他并不多的鋪蓋收拾好。
這陣子山上可獵的動物少,但韓旸覺得在村裡也沒什麼事情,幹脆上山。
臨走,韓笛叫住他,抱來一件厚厚的衣服塞到他懷裡:“娘縫的,你一件,嫂嫂一件,拿上吧。”
韓旸笑了笑:“替我謝謝伯娘,有事兒你差人去找我。”
*
可能是被自己命懸一線的樣子吓到了,韓亞沒有像之前那樣盯着蘭夕。相較于讓蘭夕屈從,現在他還是保命要緊。
隻是每每有人來探望他時,他都會反複說他有個好妻,叫蘭夕。
仿佛不能在蘭夕的身體上蓋下印記,那就要在言語上做到。可這,又有何用呢?
韓父也收斂許多,畢竟蘭夕這個兒媳,得來的方式就不正。蘭夕的忍讓,換不來韓亞的康健。
開春後,百草村的村民紛紛上山采藥。
這一次,蘭夕也去了。他先前跟着鄰居,已經聽說了很多識藥的方法,現下頗為躍躍欲試呢。
蘭夕想得清楚,他要一點點攢下錢财,早晚有一日,他可以去盤下一間鋪子,做上豆腐生意。
一行人上山後四散開來,約好了太陽落山時在出發的地點彙合。其他人已經到齊,可蘭夕卻遲遲沒有露面。
山深處,韓旸被大狗扯着褲腿往前帶。他不解,但這狗向來聰慧,便跟着走去。
影影綽綽間,韓旸看見兩道并不陌生的身影。
“嫂嫂、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