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笑，一點都不好看。

韓旸扒拉開地上的雜草和樹葉，也坐了下來。和除夕夜裡一樣，他依舊靜靜地坐着，沒有開口問什麼。

蘭夕似乎也習慣了韓旸這樣的陪伴，此時周遭隻有山林間的風聲和大狗刨地的動靜。雖然是在路都認不出的山上，但此刻他坐在這裡，心中平靜。

“我沒有勾引他。”蘭夕開了口，用極小的聲音說了一句。

韓旸常年捕獵，聽力極好，他捕捉到了這句話，詫異地看向蘭夕。剛剛說完話的人，又沒了聲音。

蘭夕低着頭，抱着雙膝，下巴壓在膝蓋上，整個人顯得好小好小。

一時之間，韓旸覺得喉頭發緊，急切地想說點什麼好安慰蘭夕，他趕忙開口：“我沒有這樣想，也不會這樣想。”

聽到這個答複，蘭夕擡起頭，怯怯地望向韓旸，發現他的眼神平靜，确實沒有旁的意思。

“是我沒提醒你，韓碩這人，得提防。”韓旸聲音沉沉的，一個字一個字打在蘭夕耳朵裡。

“不關你的事。”蘭夕輕聲道，“以後我會留心的。”

韓旸看了他一眼：“這也不是你的錯。”

頓了下，蘭夕笑了起來，這次的笑，是輕松的。韓旸舒了口氣，擡手招呼大黑狗。

這狗已經認識蘭夕了，韓旸又讓它帶蘭夕下山，它的尾巴搖得跟小鞭子似的，抽的蘭夕不得不向一旁跨了兩步。

和上次不同的是，蘭夕和大狗走在前面，韓旸也在後面跟着。蘭夕幾次讓他回去，韓旸隻搖了搖頭說：“你走前面，我看着你。”

畢竟通往百草村的路上，蘭夕随時都可能遇見韓碩。韓旸既對韓碩不放心，又想起了先前蘭夕的話，怕真有什麼事，韓碩反咬一口。

瞧見村内的點點亮光時，蘭夕向韓旸道了謝：“我總是麻煩你。”

“哪裡的話。”韓旸笑笑，不在意的樣子。

蘭夕回到韓家，賈德如和韓笛立刻迎了上來。賈德如拍着心口，緊緊握住蘭夕的手：“給我吓的啊，沒事兒吧，孩子？”

“沒事，沒事，我遇見小叔了，他送我下來的。”蘭夕微笑道。

賈德如這下放心了：“還好有他，他做事穩妥的。”

北屋門邊，韓碩倚在那裡。他換了衣服，沒有了在山上的慌亂。他似笑非笑地看着蘭夕，仿佛下午的事沒有發生過。

蘭夕自然不畏懼他的眼神，在韓父面前，規規矩矩地喊了聲“大伯哥”。

*

百草村的生活看似單調，但蘭夕卻比在蘭家時，狀态好了許多。

盡管這裡仍有桎梏，但他有了自己能做的事情，還有賈德如和韓笛的關愛。

特别是韓笛，現在不黏那見不到的韓旸，轉而成天和蘭夕挨在一起。

她喜歡聽蘭夕說話，說嫂嫂畢竟是讀過書的，有見識呢。她還喜歡蘭夕的聲音，不高不低，特别順耳。

蘭夕瞧着她，當親妹妹疼愛。在韓父又說要給韓笛尋人家嫁了時，蘭夕幫韓笛說了話，得罪了韓父。

現在蘭夕和韓亞分房睡，韓亞不是總能見到蘭夕，想說他兩句，一直沒找到合适的時候。弄着弄着，這事兒就被忘了。

于是韓笛對蘭夕，更加死心塌地。韓旸下山回來時，就聽着韓笛在他身邊不停叨叨，全叨叨蘭夕。

韓旸抓抓耳朵，饒有興緻地問道：“嫂嫂不嫌你話多嗎？”

“嘿！三哥！”韓笛作勢要打韓旸，“看掌！”

韓旸站直了身體，她根本夠不到。蘭夕從西屋走出來，正瞧見這麼一幕，跟着笑了起來。

這些天河裡的魚兒多，韓旸下山來，去河裡捕了不少魚。其中的大部分，他都按要求送到了田莊，剩下的，留在了韓家當飯食。

鮮美濃郁的魚湯下肚，蘭夕覺得從頭暖到腳。賈德如把最嫩的魚肉夾給韓亞，韓亞吃不了幾口，卻也沒說要分給别人。

自那日從山上下來，韓碩沒再對蘭夕動手動腳。蘭夕也有意避着他，加上有韓亞在，韓碩不敢輕舉妄動。

村裡有人要準備親事，找蘭夕訂了一些竹編物件，蘭夕忙得不可開交。

他坐在院子裡，暖暖的陽光灑在身上，看着一根根竹絲從混亂到有序，心情跟着好起來。

心思一活絡，他的嘴巴也動了起來。誰要是離近了，能聽到他在哼着小曲。曲調帶了點婉轉，又動聽盈耳。

院外有了動靜，蘭夕擡起頭望過去，嘴角還噙着微笑。可眼前的景象，卻把他震在原地。

兩個大漢架着個人，那是韓旸，渾身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