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護車也沒再說話,他大概知道了威震天為什麼不回去。
對他來說,沒能及時發起鬥争,直到問題消失也沒解決任何事,沒有保護好任何人的自己。
——根本沒資格再回到塞伯坦。
“都是過去的事了。”威震天的語氣輕松了一些,“既然現在功能主義政府和領袖都不複存在,我就沒必要寫東西,隻想照顧好身邊的朋友。但如果哪天,又有人試圖騎在塞伯坦人的頭上作威作福,我可能……”
“沒事,我不阻礙你做任何事,”救護車擺擺手打斷他,“隻要惹禍了别說你認識我就行。”
“呃,好。”
“現在我們得把這一塊挖開,這是我收到的信号最後傳來的地點。”
醫生說着,看向眼前的一處建築廢墟,顯然是因為爆炸而被轟開的。
雖然以前也有傷者被困住的情況,但埋得這麼實在的還是頭一回——畢竟一般來說,遭遇這種程度的爆炸早就死了,根本沒機會發求救信号。
救護車在相對平坦的地面上架起簡易的醫療設備,而威震天則是熟練地挖開地下結構,将建築碎塊扔到一邊。
過了沒多久,他就看到被埋在下面的傷患。
所幸這個人看上去還是完整的。
這段時間以來,曾經的礦工已經學會基礎的治療手段,所以第一時間判斷了情況後,他就取出狀況檢測設備開始查看情況。
但是過了一會兒,他整個機體頓在原地。
“嗯?”
“怎麼了?”
“不太對勁,沒有火種反應。”
“那不就是沒命了嗎!”
救護車從設備箱中取出一個東西,用力扔了過去。
“快用電擊/槍!”
威震天應了一聲,接住裝置就要下手。
“停——你對準他的額頭是做什麼?”醫生的聲音幾乎要崩潰了,“不是讓你電他的腦模塊!”
一陣手忙腳亂。
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威震天心裡難免緊張,而就在他打開傷者機體上理論上是火種艙的位置,開啟□□打算進行搶救時。
“……”
卻發現,裡面是空的。
“火種被取走了?”他喃喃自語,“什麼人幹的,賞金獵人?還是……”
“沒有。”一個聲音說,“我本來就沒有火種。”
威震天循聲微微轉動視線,發現傷者不知何時已經睜開了眼,面無表情,顔色極淺的光學鏡直勾勾盯着自己。
“!!”
他好像條件反射地罵了一聲什麼,回過神的時候,已經抛開傷患後退了好幾步。
這場面有如工人之間無聊時傳播的那種劣質的恐怖故事,得虧機體現在沒配備熱武器,不然這會威震天可能已經清空彈匣了。
“你又是做什麼,”救護車的聲音聽起來已經沒脾氣了,幹脆直接走了過來,“患者又不會……怎麼是你?”
“你好,醫生。”躺在地上的人有氣無力地說,“我快不行了。”
于是救護車重重歎了口氣,回頭收回醫療工具,把醫療台的電池拆了下來。
他們認識?
威震天不明所以,視線在兩人之間不斷移動,最後又停在醫生身上。
“等等,這就走了?我們不救他嗎?”
“沒必要。”
“啊?”
“他不是塞伯坦人。”救護車放下沉重的電池,兩隻手各伸出兩根手指,比了個引号的手勢,“‘我沒有火種’——你剛剛應該也聽到了。”
不是塞伯坦人。
威震天詫異地張了張嘴,但又不知道說什麼,最後隻能自語般地開口:
“這是……不救他的理由?”
“這不是嗎?”
礦工沒有回答,隻是一副“您不救我救”的表情,轉身就去取幾個自己會用的醫療工具。
“看上去,他認為我們之間是平等的,”躺在地上的傷患看着威震天的背影,對救護車說,“那顆火種很特别,雖然充滿生命力,但我看到了尚未完全消散的憤怒,要是失控起來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允許這樣的人做學生,不愧是您。”
“閉嘴充電吧。”
醫生沒好氣地說着,把電源接在他脖子後面。
傷患也沒再多說,他能發現的事,救護車肯定也早就發現了。
于是回來的威震天就看見,本來氣若遊絲的傷患在充了電後機體開始迅速自我修複,直到完全看不出曾經受過傷的痕迹,整個過程隻花了不到十塞星分。
“謝謝,多虧了你我得救了。”機器對他笑了一下,“我的名字是海格特。”
威震天對這個名字并不陌生。
“你是之前跟禦天敵戰鬥的那個……”
“嗯,他想除掉我,但是我不願意,”海格特把事情輕描淡寫地總結完,努力回憶起來,“我們從地表打到太空,最後他爆炸了,我撞擊到這裡,通訊系統也下線了,隻能用定位裝置發出信号,幸好有你們過來。”
“你還記得多少?”救護車一邊問,一邊觀察機器在機體上的變化,“如果我還沒得認知障礙,你以前就不是這樣。”
經他的提醒,海格特做了一遍機體自檢。
“我不知道,”他的表情同樣困惑,“好像修複後就這樣了。”
“好吧,那你接下來打算去哪?我們可以把你送到最近的衛星接駁區域,或者送你回塞伯坦。”
“我不知道,可能是找震蕩波繼續之前的能源研究,也可能……呃!”
說到這裡,他突然捂住自己的頭雕。
遲到的刺痛感彌漫上來,瞬間,意識被抛到九霄雲外。
在漆黑一片的腦海中,海格特看見了昏迷前瀕臨下線時的記憶,像是穿過黑洞和深邃的意識之海。
而在那盡頭的盡頭。
好像有某種邪惡的,充滿仇恨的東西——
看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