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曾得到過也就算了,可現在,他竟然開始懼怕終有一天他會失去那個人。
懼怕到……甚至開始拒絕捅破那層薄如蟬翼的窗戶紙。
燭慕失眠到淩晨三點才昏昏沉沉睡了過去,明明距離五點半起床也才不到兩個小時,他卻仿佛實實在在做了很長很長的夢。
夢裡的母親沒有了他小時候最喜歡攥在手心裡的秀發,也沒有了他曾仰望着的無比高大的身軀,她整個人縮了一圈水,病号服空空蕩蕩的套在她身上,像枝幹枯的白玫瑰。
燭慕每一次去看她,都隻能看到更加消瘦的身子。但她的精神卻很飽滿,瞳孔裡倒映着白盈盈的光。
他看得出母親在笑,嘴唇翕翕合合之際,也能勉強辨認出“慕慕”兩個字。
她張開手臂,像小時候無數次把飛奔而來的他抱進懷裡。
然而一覺醒來,夢境破碎成片,已然拼不回全貌。
過分淺淡的睡眠最終報應在了第二天起床後,燭慕額角的神經抽痛,上下眼皮子用膠水黏在一起了似的,臉頰揉紅了也沒能讓意識清醒。
精神昏昏沉沉的,早上起來磕到了床頭櫃,一不留神揮落了一地的書,這才心驚肉跳地清醒過來,撐着脹痛的腦袋把書撿拾起來放回櫃子上。
一番洗漱後,燭慕換着一身服帖的深藍色襯衣和灰黑相間的長褲,總算收拾妥當從衛生間走出來。
祁非的房間安安靜靜的,沒有一絲動靜。
燭慕煮了肉粥、煎了兩個雞蛋,又炒了一碟小菜放在餐桌上。
做完這些事後,他隻倉促吃了幾口就立刻趕去上班。
到了學校才想起來給祁非發消息,讓他早起後用微波爐熱一下粥和菜,千萬不要忘記了。
正好第二節課下課,燭慕收到了祁非的打卡,對方拍來洗得幹幹淨淨的碗碟,發了一個意猶未盡的表情,并配文:【珍馐美馔】
燭慕盯着那四個黑體字愣了幾秒,忽然無奈又妥協地笑了,終是回道:【哪有這麼誇張。】
對面毫不遲疑道:【山珍海味不可比拟,曠古絕今舉世獨一!】
燭慕被誇得臉上微紅,表情放松下來,和祁非有來有回聊了幾句。
第三節課上課,燭慕來到班裡,飛快意識到今天的氛圍不是太好。
“你們怎麼都看起來恹恹的?”
有人連打了三個噴嚏,重重吸了吸鼻子,但鼻音仍很重,于是放棄地把脖子塞進校服衣領裡,揣着手說:“……好多人感冒了。”
燭慕點點頭:“換季最容易感冒,學習間隙也不要忘記好好照顧身體,生病了要盡早吃藥,吃得越早藥效越好,健康回來就越快。”
上完課,失控的大腦越發沉重,燭慕沒什麼精力去食堂吃午飯,和同行的老師說了一聲後,他就趴在辦公桌上渾渾噩噩睡了過去。
再一醒來已經要到下午第一節課,雖然是補了幾個小時的覺,但趴久了乍一坐起來,燭慕還是感覺到了一陣胸悶氣短,頭疼欲裂。
幸好勉強撐過下午前兩節課他就沒課了,翻開手機看見了幾條家長的請假消息,基本都是因為感冒,他便一一寫了假條,又在家長群裡提醒感冒高發季節,多注意孩子的身體健康。
祁非也主動發來消息。
【狠心的餘秘書把我硬綁回公司,一把鼻涕一把淚讓我每天起碼要花六個小時處理工作,所以午飯是在公司食堂解決的……
PS:沒你做的好吃。】
過了三分鐘,他又加了一條消息。
【放心,沒有隻吃大魚大肉。】
配圖是祁非的午飯:胡蘿蔔老鴨湯,莴苣炒蝦仁,西藍花炒肉,還有一份蔬菜沙拉。
燭慕笑了笑,給他回消息:【好,晚上回去再給你炖排骨湯補補。】
幾乎是同一時間,那邊又多了一條消息,字裡行間透露出濃濃的興奮。
【我已經到家了。】
【今天觀摩了食堂阿姨做飯,看上去也不是很難,今天晚上就讓我來做飯吧!】
燭慕臉上的笑容逐漸皲裂,底氣不足地慢慢打字:【我來就好】
還沒等他發出去,那頭已經發來了新消息:【你平時上班太辛苦了,今天我一定好好給你食補一下!】
“……”
祁非都這麼說了,燭慕要再發那四個字未免太掃興,他歎了口氣,又緩緩把那四個字删去,隻發了一個【好】。
祁非第一次做飯顯得格外興奮,力求今晚一定要讓他的顧客留下他的胃,意見征詢得非常詳細。
【你現在喜歡吃什麼?還喜歡龍蝦嗎?要不我們吃點跟平常不一樣的吧?】
【你說為什麼沒有人試着做藍莓味的火鍋?雖然聽着很奇怪,但萬一很好吃呢?神農嘗百草不也是踏出了第一步才有了收獲?】
燭慕:“……”
他哆嗦着指尖打字。
【炒黃瓜!】
【我今天特别想吃炒黃瓜!】
【炒黃瓜就夠了?】
燭慕态度極為肯定:【夠活了。】
字打到一半,他删了中間一個字,然後才點擊發送:【夠吃了。】
大不了他回去再多炒兩個菜,現在先安撫住興緻勃勃的祁非最要緊。
對面沒有問為什麼兩個胃隻吃一個菜,反而很愉快地答應下來:【好吧^∨^】
燭慕盯了一會兒祁非發的表情,眼中暈開笑意,随即又逐漸變得幽深。
他退出聊天應用,正要息屏,忽見手機上方跳出了一條匿名短信。
【9月17号,晉城,映雪湖廣場,去找戴銀狐面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