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總是有問必答,夏婵很快便注意到這一點。就像一個設定好的程序,當對手提出問題時,不論是編造還是聯網查閱資料,它總要回答出一些内容。即使驢頭不對馬嘴,即使内容沒有邏輯到令人發笑。
“在考慮家庭關系之前,你作為一個獨立的個體,關于自己的存在是如何定義的呢?”
趁對方愣神的機會,夏婵又進行追問。
“我是……我是……”他的聲音開始發抖,“山姆的……不對……”
腳下的藤蔓悄悄爬上他的褲腿,夏婵終于成功和植物取得百分之百的聯系,此刻從壁紙中爬出的藤蔓們在黑暗裡悄無聲息地攀上塞巴斯包裹着雙腿的西裝褲。
“即使站在懸崖,也從不曾往下看的你,望着遠方的城市,難道想的就是困在這個城堡裡當别人的管家嗎?”
塞巴斯蒂安發出一聲痛苦的嗚咽,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嚨。他的眼睛時而清明時而混沌,右手死死抓住胸前的衣服,将闆正妥帖的西裝揉到皺起。
那是他消失的記憶,他,什麼時候把自己忘記了。
在成為别人的好孩子之前,在成為别人的好隊友之前,在成為一個和諧的小鎮居民之前。塞巴斯蒂安這個人,究竟代表着什麼呢?
“走……”他擠出一個字,手指轉而抓着自己的喉嚨,“快走……”
他重重地跪倒在地,在他周圍的藤蔓荊棘紮向他,膝蓋處傳來的疼痛讓他真實地體驗到自己的存在,疼痛從身體傳來,卻讓他想笑。
原來活着是這樣的,疼痛讓他确認到自己真實的存在。
被封鎖的記憶露出一點端倪,尋到一絲真實自我的塞巴斯蒂安第一句話便是讓夏婵離開。離開這個危險的地方。
可夏婵哪有那麼容易走掉。
“廢物,連個女人都搞不定。”泡面男冷冷地撇了一眼蹲在原地的塞巴斯蒂安,聲音裡滿是厭惡。
他鬼魅般從陰影中閃出,萦繞在周圍的黑暗化作實體,一擁而上像夏婵席卷而來。
夏婵倉促間操控藤蔓格擋,但那些黑暗無處不在,藤蔓接觸到黑暗時變成虛無。與濃厚的黑暗融為一體。
泡面男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齒,他身上穿的格子襯衫變成了一件能夠包住整個身體的長袍。背後還耷拉着一個巨大的兜帽。
“你以為控制幾根雜草就能對抗這座城堡?”他緩步逼近,每一步都讓走廊上的藤蔓消失在虛無的黑暗中。“讓我來教教你,什麼叫真正的規則。”
他的手指突然變作利爪,朝夏婵抓去。夏婵側身閃避,又喚出旁邊的藤蔓才堪堪擋住這波攻擊。
“你知道我為什麼選中塞巴斯蒂安嗎?因為他和這裡格格不入,他和你,和我,和我們,都不是一個時空的産物。”
“他做不了上面的食物,那就隻好拿來當我的狗。”
“為什麼用這樣的眼神看着我?”
“給他當狗的機會,是對他的嘉獎。”
“和他過家家式地扮演父慈子孝的戲碼這麼久,我都要對他産生感情了。”泡面男面容扭曲,說着這樣的話又哈哈大笑,“我終于體會到那個人當初看我時的感受了哈哈哈哈……”
他止住笑容,一雙渾濁的眼珠死死盯着夏婵。“你說,你當初是不是就是這麼看我的?”
他又一次透過夏婵看向了另一個人,那樣哀怨的神情出現在這樣一張扭曲的臉上,讓夏婵感到反胃。
他故技重施,又一次将手化爪抓向夏婵。這一擊破風而來,帶着勢在必得的決心。他也确實做到了。他的爪實實在在地抓住了。
“送你的。”
他的爪實實在在地抓住了一個,
一個狗盆。
夏婵完好無損地站在這個男人面前,這麼喜歡當狗,怎麼能缺少一個狗盆呢?
這是夏婵剛剛特意從系統商店找到的狗盆,和星露谷遊戲裡一模一樣的款式。想必他會喜歡。
從他說出“連個女人都搞不定”的時候,夏婵就知道,在這場戰鬥中,自己赢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