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周似弟從那天跟家裡鬧了一場後,回家拿了行李,就住進了冷遙知家裡。
幾天後周似弟的奶奶來了一趟冷家,老婆子橫眉豎眼的,語氣裡盡是責怪和不滿。
大概的意思就是,她們家這丫頭,要是留在冷家做學徒,是不是要給工錢?
畢竟家裡的免費勞動力沒了,怎麼也要用錢來補償。
葛翠金見狀,眉眼含笑道:“周家大娘,你這話說的,好像我們要小似幹多少活一樣。小似今年還沒有成年呢,外面打工也沒老闆敢收呀。況且,從前都說,拜師學藝,還得給師傅錢呢,現如今倒好,還有上門問師傅要錢的。”
這話雖沒說明,但也點的很清楚。
周似弟說來拜師學藝,要住在冷家。
冷家可沒問周家要一分錢。
可以說是白吃白住。
周大娘也自知理虧。
但又沒法子。
警局也走了一趟,這丫頭的父母也不在身邊。跟在自己身邊,還得伺候她一日三餐。要不是才十六歲,早就趕她出去打工了!
還能由得她這般放肆!
過兩年就給她尋一戶人家,早點嫁出去,也省心。
周大娘離開時憤憤不平地瞪了一眼周似弟,“我看你在外面能混出什麼名堂!”
周似弟沒看她。
轉身上了樓。
她躲在角落裡小聲抽泣。
冷振民下樓剛好撞見,問她怎麼了。
她低頭不說話。
冷振民大概也知道是為什麼,便寬慰她:“既然這裡你呆着舒服,就放寬心住上一陣子。”
周似弟低着頭,小聲道:“我怕給你們添麻煩。”
那天在警局外,她哭着求冷遙知收留她。
當時她害怕得很,怕自己再次陷入深淵,隻能出此下策。
事後想想,是她太過于自私了。
因一己之私,而連累他人。
冷振民說:“不是什麼大事,相信我姐吧。”
“嗯。”
-
起初周似弟很拘謹,凡事都小心翼翼,說話都不敢大聲。後來,冷遙知帶着她出門拍視頻,也給她買了很多書,就算沒有再繼續念書,也要學會去看書。
周似弟一看書就犯困,從小就沒有人引導她看書,她也靜不下心。
但有一天,她看到了冷遙知坐在頂樓處拿着一本書看,微風掠過,書翻動的聲音,她看到了一個成熟女性,向下紮根的平和跟甯靜。
周似弟聽到了自己内心的聲音,她想要成為像冷遙知這樣的女性。
處事不驚,溫和安靜。
從那天之後,每天晚上睡覺前,她都會看一會書。
雖然剛開始感覺腦袋空空,看了什麼全部都忘記了,但日積月累,她竟然也能把自己在書裡看到的故事和人生道理,分享給周圍的人聽了。
到了九月,
又要進入一年的秋收。
周似弟站在田野處,她擡頭看了看天空,喃喃道: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勝春朝。”
“晴空一鶴排雲上,便引詩情到碧霄。”
冷遙知聽到後,便誇獎道:“阿似,最近還是看了點書的嘛。”
大家熟絡後,發現小似這個名字喊着不好聽,思來想去,覺得叫阿似更順口好聽。
便就這麼喊着了。
周似弟也覺得好聽。
反正比似弟,這個名字要好聽。
“剛好最近就記下了這首詩。”得到了誇獎的周似弟眯眼含笑。因為冷遙知以前是語文老師,所以家裡好多語文課本。
周似弟沒事的時候,就翻出來看看。
從前這些詩文,在她腦海裡根本記不住。
但最近卻有些感興趣。
秋天到的時候,不再是隻會一句,“我靠,秋天來了。”腦海裡會浮現出關于秋天的詩句,“秋風吹不盡,總是玉關情。”
“古台搖落後,秋入望鄉心。”
也會在冬天到來時,說一句:“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還有人們常用來形容梅花的詩句,“遙知不是雪,為有暗香來。”
想到這裡,周似弟忽然意識了什麼。
她轉頭看向冷遙知說:“姐姐,我突然發現,你的名字和為有哥哥的名字,竟然出自同一首詩。”
“是嗎?”
冷遙知笑了笑。
“對啊!”
“是王安石的《梅花》!”
周似弟似乎很興奮。
冷遙知卻很淡定。
作為過去的語文老師,大學學的還是漢語言文學專業,這事她應該早就知道。
可她沒提。
暧昧的氛圍,大抵是如此。
眼下被人提起,那層窗戶紙也到了要被捅破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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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
許為有給她發了簡訊:【要不要到頂樓,吹吹風。】
收到簡訊的冷遙知,嘴角勾了勾。
隔了一會才會:【上頂樓,隔空對望嗎?】
許為有:【那就下樓。】
冷遙知噗嗤一笑。
這個秋天,好像比過去的任何一個秋天,都要來的輕松和愉悅。似乎是因為身邊一直有人陪着。
【來了。】
她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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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間田野的夜晚,并不太安靜。
青蛙的叫聲,一聲比一聲高。
起初許為有并不習慣,但現在反而要聽着蛙聲入睡了。兩人并肩齊走,許為有将冷遙知護在裡面。
突然,一隻青蛙從田裡跳到了冷遙知的腳邊,她吓了一跳,本能地往許為有身上靠。
許為有一把将她扶住:“怎麼了?”
“青蛙跳我腳上了!”
“沒事。我幫你趕走它。”某人腳上做出驅趕的動作,嘴上也沒閑着,當然,手更是沒空着。
不知道是在哪個瞬間,他已經抓住了她的手。
冷遙知試圖要掙脫。
但卻發現,身邊的人握的特别緊。
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