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陣子試着用麥子催芽制糖,現今看,那芽頭已有一指高,長勢極好。阿瑤把它們從棉布上扯下來丢進木盆揉搓,其間剔除未完全發芽和發黑的麥粒。
之後需要把麥芽搗碎,這項活兒便交于梁文宇,她則去洗糯米和生火,隻有先将糯米煮熟搗爛才能使用。最後将碎麥芽與其混合,室外放置能使其發酵。
弄完一切,阿瑤又幫她的“仆從”準備了些吃食,她觀察過梁文宇口味喜好,發現他喜吃爽口,每每同用膳時都将涼菜吃盡,手頭緊迫,做了兩道蔬果居多的下飯菜,一道是芥辣瓜兒,另外一道是涼拌雞絲莴苣。
當晚回家,聽聞家中阿嬷同小叔伯吵了一架,氣勢洶洶面色十分難看,飯桌上幾個小輩是話都不敢說上幾句,全顧着低頭吃飯,氣氛甯靜到極緻。
因要替小叔伯還債,他們吃的都是些粗面窩窩和時令野菜。
“過幾日便要交錢了,老二家裡頭能拿出多少是多少,老大也盡力了,後面欠的那些錢,老婆子我再去借一借。”許陳氏怕後邊老頭子歸家不好交代。
眼看家裡頭大大小小都在為小兒出力,哪怕氣急了說了胡話的老大媳婦都每日每夜趕工繡花,還是要給些面子,鬧的太過反而不好。
許陳氏放下碗筷:“娘年紀大了,是該享享清福了。”
許老大夫婦聽見話相互對視一眼,低頭不語。
“娘,您這是什麼話,家裡大小事務都得您過目,媳婦我愚笨還想跟娘多學學。”小叔母放下筷子,甜言蜜語說着,“往後我一定盯緊老二。”
阿瑤心裡嘀咕了幾句,小叔伯什麼德行估計阿嬷清楚的很,無非是不想同他們一起還,搭上棺材本不說,還倒欠一屁股債。
“弟妹說的是,家中還需娘操持。”海氏前段時日剛同許陳氏吵過架,能說句軟話已屬實不易。
自打那日許老大被逼急說出了分家後,全家上下明顯能感知到許陳氏變化,她多了些慌張,這幾日安分渡日,沒再挑海氏毛病。
許陳氏手中捏着窩窩,歎氣道:“娘吃了一輩子苦,盼着我的兒孫們能有出息,可老二一天天竟給我惹是生非。”她說着就來氣,拿起筷子朝許老二手上敲。
“吃吃吃,一天到晚的吃。”許陳氏咬牙切齒,“還不收拾東西跟我去趟鎮子。”
許老二把小半個窩窩塞進嘴裡,撩起袖子擦嘴,緊趕慢趕跟上他娘。
桌上一下安靜下來,小叔母嚼着菜,眼珠飄來飄去,阿瑤坐在她身邊餘光正好能夠掃到小叔母動态,低頭扒拉碗裡野菜大口吃着。
等到傍晚,阿瑤心底惦記那些發酵中的麥芽,偷偷溜回去察看。
她到時梁文宇并未在屋中休息,不知又去了何處,阿瑤左右望了望沒在管,打開竹匾用勺子摁下去直到能看見中間出水,往鍋裡鋪上幹淨棉布将發酵物擠出汁水,此時的麥芽汁帶着股飯香,麥芽汁由清澈透亮到渾濁冒起密集大泡,敖糖算是成功了。
剛出鍋的麥芽糖絲滑細膩,阿瑤盛出所有糖漿裝入小缸中涼一夜凝固,蓋上小号竹匾遮擋。
阿瑤偷溜出家無人發現,她見天色晚沒打算回去休息,留在宅子過夜。
梁文宇回來時院子裡飄着糖香,屋子周邊有人來過的痕迹,他見怪不怪,一連多日阿瑤回去又折返,他習慣了。
看着廂房門未掩飾以及地上腳印,他轉身去了自己常住的那間房。
阿瑤同往常一樣早起趕集市購買果子,附近有幾家攤位上了新食材,阿瑤回去擺攤遲了些,等她拖着冰桶去往常擺的位置時,卻看見哪裡被别人支起來的木桌占着。
“阿哥,您往邊上挪挪,我東西多,免得碰壞了你東西。”阿瑤好聲好氣說着。
誰知對方瞧都未瞧她一眼,隻顧眼前食客,阿瑤當對方緊着客人等了上一等也無妨,可對方似乎并沒有要讓位子于她的意思。
眼看天大亮,人群漸漸變多,阿瑤生意耽誤不得,動手替對方收上一收,這一收不料出了岔子。
對方脾氣大,直接朝阿瑤開罵,像似個刺頭。
“你是瞎了眼沒瞧見我忙着,趕緊放回去。”對方沖過來奪走木桌,一個勁要擺在阿瑤的位置上。
她看明白了,這人是故意不想讓她做生意。
“這位小哥,不知我們可有何處得罪于你。”梁文宇雙手抱胸從人群中冒頭。
對方側頭道:“并未得罪,隻是瞧此處無人,暫借一陣。”
他們出攤做生意非一日兩日,周邊同行都知曉他們在此,州橋之上每個位置但凡有人占位做生意後,周邊相鄰攤位間都會相互轉告,時間一久若有那日不來,都要替對方留上一留。
梁文宇見對方說的并未是實話,湊到身旁放下一粒銀子:“勞煩小哥通融通融。”
“你們定是得罪了人,有人要趕你們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