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府衙到西市鋪面不過三裡路,梁文宇手中捧着硬塞入懷的庵羅果,途徑果鋪,他買了些庵羅果幹。
等回到鋪中,隻見阿瑤一人在後廚忙活,許老大夫婦倆均不在屋内,他擺到阿瑤面前:“大娘叫我給你。”
收到禮她心中自是高興居多,可大娘與她非親非故,這樣昂貴稀少的果子頻頻相送,多少有些說不過去。
“我不能收。”阿瑤盯着桌前金黃果子,神色淡然,果香濃郁飄來。
見阿瑤拒絕的決然,梁文宇也并未打算挽留,收起果子就要往外走,他的這些行為中無一不透露着要将庵羅果扔掉之意,甚至動作極大,引起阿瑤注意。
隻不過梁文宇把庵羅果搬進後廚,用刀順着外皮刮開,切成兩半,中間露出半面白色果核,再細細剔除周邊果肉,能看清果核上頭似有絨毛,青紅外殼下呈現橘黃色,質地細膩柔軟,随着刀尖劃過,相連之處出現細縫,顆顆果肉被削入碗中,直到短刀停下。
果香濃郁在空氣中回蕩着絲絲甜意,十分吸引人,那香氣充盈着整個屋子。
他是故意逼阿瑤收下,隻不過剛才的動作都是一些虛張聲勢行為,實則目的是讓她親眼所見并無法挽拒。
果子已被破壞,阿瑤隻好取來酥酪和越王頭漿、怡糖,等鐵盤冒出并冰霜就能将果肉倒入,緊接着搗碎它,加入越王頭漿翻炒均勻,待到混合後的酥珞壯大成小山一般,将一半壓厚,一半壓薄,切塊和鏟卷。
從鋪子飄出的果香為阿瑤引來一批食客,庵羅果很是罕見,從瓊州過來更是被百姓稱之為稀有之物,比起越王頭來它更加珍貴,往年的汴京從未重現過此物,今年不知怎麼的突然在東市售賣起來。
要知道這庵羅果比起越王頭而言更加難以保存,若是運輸途中存儲不當,果子表面出現黑斑便是次果,買不了高價,連賤賣都未必有人肯收。
進入汴京城内又出現在偏遠縣級,可想而知京中貴族之間早流傳此果,阿瑤算是嘗到鮮品。
庵羅果外觀新奇,果肉味道更越其他果子,香味堪濃,甜中帶有微酸。
光制作炒酸奶一種可不行,阿瑤把庵羅果用進沙冰當中,需先将果肉搗碎混合細冰拌勻裝盤,她在上頭最後淋了一點越王頭漿上去,吩咐口感同時做到物盡其用,少量果肉被阿瑤切成小丁撒在邊上,她還加了一片果皮作為裝飾。
因為阿瑤推出的新式沙冰和炒酸奶引來食客注意,她鋪子裡飄散出去的味道雖然淡可吸引過來的人是相當之多。
按照慣例,外頭木牌上會寫今日獨特冰沙 ,這樣便能告知食客,數量有限,先到先得。
她學的這手伎倆不過是為了賺更多錢,單憑庵羅果是遠遠無法為鋪子帶來長久營生,她還需要不斷推出更多新奇冰沙。
可越是新奇的果子售價越高,她必然不能再白白收取大娘一片心意,她既不知大娘存何等心思,甘願白送于她,又不知對方打得什麼如意算盤。
汴京城流行,落入縣城數量少售價高,不失是件稀罕物,東市出售不過三家,要問價當然無需阿瑤出面,兩個哥兒問上嘴就能知曉。
庵羅果二兩一個,已經算是中下等,長勢勻稱果形飽滿圓潤,這樣的果子至少需要六兩一個。
如此高價之果,阿瑤用起來都有些心疼,兩個果子擠上一擠二十碗就算出來了,可賣價達到了四十文一碗。
“五十文!”人群中傳出驚呼,“一碗冰,犯不着,還不如去花樓吃盞茶。”那人擺手,搖頭離去。
因價高入鋪中之人顯然少去一半,留下的人中多數是為湊熱鬧而非實際買賣。
閑言碎語對阿瑤來講并未引起多大風波,鋪中原本就有些為吃食而生的食客,她在店中瞧見了當初的商人和喜好各處點評吃食的食客。
這兩人自阿瑤出攤第一日以來至今從未離開過,一個走南闖北做生意,接了此處的生意每隔兩月便要來上一次,還有一位是喜好寫些文章交由報社出刊供大夥賞讀。
來的常客手頭都不差錢,對于人群中的詫異眼都未擡,手中吃着阿瑤端去的庵羅果炒酸奶。
“有些人吃不着葡萄說酸。”商人替阿瑤說起話來,“這樣好的果子在東市售價二兩最低,能花心思出來的店家,是對食客的尊重,你們該不會是花樓夥計?”
外頭仿照阿瑤鋪子款式和做法出來的沙冰花樣數不勝數,可都是畫龍點睛,口舌明銳的吃上一口就能品出好壞,他們是嗤之以鼻。
兩頭各持一方,你一句我一言,冰雪鋪成了學術争辯之地。
到底是走南闖北見識多,那些句句不離花樓,明眼人都能瞧出是花樓派來的說客。
阿瑤手肘枕在木桌前,托着臉喝茶聽戲,極好一出大戲,怎能少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