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則已經不見,估計是回房間休息了。
谷雨看見她,低聲安慰:“小少爺性格就是這樣,即便在邬老闆面前也是如此,你不要太難過。”
舒嘉像是回想起方才的難堪,眼眶泛紅,無聲地搖搖頭。
原本被擦拭得一塵不染的地磚上多出一堆碎瓷片,不用想就知道邬則剛才又發了好大的脾氣。
舒嘉看着谷雨就一個人收拾,默默蹲在她身邊幫她一起撿。
察覺舒嘉的動作,谷雨很驚訝:“舒嘉,其實你不用幫我,這本來就是我的工作。”
舒嘉朝她明媚一笑,拾撿瓷片的動作沒停:“衆人拾柴火焰高嘛,沒準兒小少爺發的火裡還有我的一份。早點收拾完,就可以早點回去休息了。”
谷雨很感動。
收拾完殘局,谷雨沒有回房,眼神直勾勾盯着舒嘉,盯得舒嘉心裡一陣發毛。
舒嘉心想,怎麼用這種眼神看她,莫非是自己的身份暴露了?
應該不會這麼突然吧。
正胡思亂想,谷雨忽然小狗一樣蹭過來:“舒嘉,從今以後你就是我的好朋友了,謝謝你今天幫助我,今後有什麼需要歡迎你來找我,我會盡力幫你的。”
聞言,舒嘉重重松了一口氣。
原來剛才的眼神并非探究,而是含情脈脈。
望着谷雨離開的背影,舒嘉站在原地,視線一層一層擡高。
最後定格在三樓。
她告訴自己,凡事不能操之過急。
攻略一個人的心,最該慢慢來。
之後幾天,舒嘉并未待在邬家。
她是剛入行的小藝人,背後無權無勢,有出品方看中她的相貌,打算讓她擔任一部小成本網劇的女二号。
這已經是很不錯的資源了。
當然,在這種沒什麼質量可言,一心隻追求熱度和觀看量的流水線小網劇裡,雌競是常見戲碼。
舒嘉扮演的女二号就是那個毫無技術含量的純壞女配,家境貧苦卻因抱錯襁褓意外交換了女主的美好人生,真千金被找回後還死賴在首富家不走,甚至想出各種沒腦子的計策陷害女主,最後惡人自有天收,落得個罪有應得的凄慘下場。
看劇本的時候,舒嘉心裡一直有一個疑惑。
貧苦人家出生的嬰兒真的有可能和首富千金出現在同一家醫院,甚至同一間産房裡嗎?
女主被陷害的時候又為什麼非得一聲不吭,暗自落淚隐忍,搞得所有人都誤會她,硬生生挺到結局才真相大白。
後來舒嘉懂了,演這種短劇是不可以帶腦子的,一旦真的帶腦子,就會發現劇本細節處處沒腦子。
雖然邊讀劇本邊在心裡吐槽個不停,但這絲毫沒影響舒嘉把冷水潑到女主臉上,并得意說出那句“竟敢肖想傅哥哥,你也配”的倒黴台詞。
錢難賺,屎難吃,就是這個道理。
最後在導演毫不吝啬的誇贊裡,舒嘉收工了。
距離上次回到邬家已經隔了一周時間。
舒嘉并未隐瞞自己的工作,畢竟她隻需要舒管家女兒的身份,這個身份和藝人工作并不違背。
工作性質使然,難保邬家其他人不會在熒幕上看到自己,所以舒嘉幹脆提前交代,總比被發現後再坦白方便得多。
淩晨一點多,舒嘉拖着疲憊的身體,終于回到邬家。
舒嘉還沒來得及卸妝,此刻她的妝容是惡毒女配大結局郁郁而終時的蒼白病容,看起來比平時更易碎,仿佛風一吹就會把她吹倒。
舒嘉确實困得眼睛有些睜不開了。
她強撐着精神推開大門,打算安靜上樓,回去倒頭就睡。
未曾想,剛進門,舒嘉看清眼前的景象,整個人怔住。
昏暗漆沉的燈光下,男人獨自坐在陰影裡,被黑暗籠罩。
他的身體稍稍前傾,肘部支撐在修長的雙腿上,單手不耐地揉着太陽穴,白皙骨節修長漂亮。
舒嘉看不清他的表情。
但不知道為什麼,對方渾身散發着陰郁冰冷的氣息,舒嘉清楚地捕捉到了。
深夜胃病發作,輾轉磨人。
吃完藥,邬則隻想安靜地坐在沙發上休息片刻,不希望被任何人打擾。
邬則冷冷擡眼,不悅地察看是誰這麼大膽子,擾亂他此時的甯靜。
那個曾有過一面之緣的女孩此時正怯生生站在門口,似乎進退兩難。
邬則不爽地眯了眯眼,視線穩穩落到舒嘉身上。
空氣的流動仿佛變得緩慢而粘稠,周圍安靜到極點。
沒有對方發話,舒嘉不敢上樓,當然她也不敢貿然上前和邬則打招呼,隻能傻站着一動不動。
半晌。
這位小少爺終于啟唇,聲音低沉地吐出兩個字:“過來。”
是命令的口吻。
像是一個下達指令的帝王,不容置喙。
舒嘉做深呼吸,不動聲色地摁了摁自己的掌心,鼓起勇氣朝他走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