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子愈來愈近,從三人面前經過時,顔馨兒鼻尖微動,“你們有沒聞到一股味道?”
話落,另兩人用力深吸一口氣,試圖理解顔馨兒說的這股味道,但徒勞無獲。
“這股味道,我似乎在哪聞過?”
兩扇朱漆大門立于三人面前,正中一對青銅獸首門環。
在下人引領下,穿過天井、遊廊,來到前廳。廳内窗框盡開,日光透過窗戶正照射在中堂懸挂的水墨畫上。
三人坐于花梨木制作的太師椅上,沈辭盈神色自然的環顧廳内布局,各式桌椅擺件,這些物品雖看起來不耀眼,但細瞧,無不是價格昂貴亦或稀有之物,果真是世家大族,這是普通百姓努力幾輩子都積攢不了的财富。之前,她便聽聞京城世家大族多不勝數,由以王謝兩家根基最為深厚,而這謝婉瑩所在的謝府僅僅是謝氏一族的旁支。
透過窗框,沈辭盈見一身着月白衣衫的女子從遠處緩緩走來,想必這就是謝府千金謝婉瑩。青緞鞋尖邁過門檻,緩步向三人走來,微微施禮。
不愧事世家大族小姐,一舉一動都透着典雅。不過今日的謝婉瑩沒有那日侯府打扮的莊重,發間僅插一根珍珠簪子,手中錦帕被她絞着不成樣子。
“婉瑩,這就是你信中提到的陸夫人,旁邊是她學生。”
沈辭盈帶着數螢對其施禮回應。“謝小姐,可直接叫我阿盈即可,旁邊是學生數螢。”
謝婉瑩微微颔首,坐于廳前。“此次實在有勞陸......阿盈,我也是逼于無奈。這已經是第三個繡娘,雖說不是我傷害他們,但确實是因我而死,若不是我讓他們繡《山河社稷圖》,就......”
話未說完,便被沈辭盈打斷。
“謝小姐,花落花開,一切自有定數,這些繡坊大師傅當初定然也是十分欣喜你認可他們的技術,能讓他們繡《山河社稷圖》。你莫要把這些都怪罪于自己身上,現在當務之急,是找出真相。”
“可現在外面都傳我謝府風水不正,爹爹忙于公事,無暇顧我;官府也找不到任何線索。就連繡娘都是睡夢中去了的,你說我們怎麼找?”謝婉瑩眼角泛紅,委屈從眼中流出。她現在是無頭蒼蠅亂撞,找不到任何方向。
忽然,謝婉瑩憔悴的眼神驟然亮了一下,“前日我......”話音未落,一串銀鈴般的笑聲自門外傳來。
鵝黃襦裙掃過門檻,捧着白玉碟子來至廳中,鬓邊的珍珠流蘇随着動作晃動折射出點點亮光。“姐姐躲在這兒同客人們喝茶,也不告訴我,莫不是在說體己話?”她将盛着薄荷糕的玉碟往桌上一擱,“這是今早廚房新制的糕點,我特意用冰冰着,就等與姐姐同享。現如今有三位姐姐在這,也不知這夠不夠?”
謝婉瑩神色一僵,“各位,這是我二妹婉淇。”擡首看向謝婉淇坐于椅上,眼眸正似笑非笑盯着她。
端起桌上茶杯,不知怎的,捧着茶杯的手忽然一顫,杯子落地,茶水打濕沈辭盈裙擺。“阿盈,抱歉,我近來休息不好,手滑。雲舒,将陸夫人帶于後院。”
婢女雲舒連忙進來,引着沈辭盈往後院換衣,數螢正要跟上,卻被顔馨兒一把攔住,打趣道:“你這小子,連你家夫子換衣都要跟去嗎?”眉頭輕挑,“還是我去陪你家夫子。”
偌大的大廳轉瞬隻剩三人,數螢側目看向謝家二位小姐,隻見謝婉淇拉過長姐手指,細細摩挲檢查,眼含笑意,“還好,姐姐手沒事,不然做不了嫁衣,下月就出不了嫁。”語氣關懷,好似真在關心姐姐,若是謝婉瑩眉頭沒皺,真是一副姐妹情深。
察覺到旁人視線,謝婉瑩抿緊嘴唇,想将手扯出,卻沒料到謝婉淇看似嬌俏可愛,力氣卻不小。
廳内氛圍愈發尴尬,數螢連忙退出大廳,不敢牽涉其中。
人一走,謝婉淇一把将手扯于眼前,輕輕擦拭上面的茶漬,好似對待寶物一樣小心翼翼。目光沒有收斂,緊緊盯着謝婉瑩,語調輕柔道:“姐姐這雙手如此纖細美麗,若是傷了,就不好看了!小心人家楊家大郎另謀佳人。”
這句話直戳謝婉瑩内心,語氣不由加重:“放肆!長幼有序,記不得我是你長姐嗎?還不松手!”
看得出長姐這回是真的動怒,謝婉淇唇角上揚,旋即松開手。
這大廳謝婉瑩是一刻也不想多呆,疾步邁出門檻,忽瞥見門外的數螢,不着痕迹的用手指于胸前對其招招手。
目送姐姐離開大廳,謝婉淇坐于主人位上,原本彎成月牙狀的杏眸卻突然凝滞,瞳仁深處似有銀針刺出,刹那将那嬌憨假面刺破,低聲呢喃:“我得不到的,誰也别想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