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騰地站起，尴尬而焦躁地在醫療室内來回踱着步。

鹿南目光戲谑，沒有放過他：

“弗明戈·卡斯特羅，您的占有欲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你瞎說什麼！”

*

咕嘟嘟的水泡沉入意識汪洋，泛起塵封的聲音。

“咱們社區可是出了個天才呢！”

“聽說是那對做零件廢品生意的夫妻的女兒？才4歲？5歲？早上測出靈能，下午就被議會的人接走了……”

“對啊對啊，聽說是要送去聯邦。”

“聯邦是什麼？”

“聯邦就是大哈茲聯邦，就是……上頭，比咱們議會還大。”

“哦……那你們說說，這孩子長大有出息了，能不能管管議會？”

“那肯定能！聽說先到喬盧拉的高等學府學習一陣子，将來是要送到聯邦培養，從聯邦出來……到時候把議會掀了都行吧？”

“哎！那個……老林不是在嗎？去問問他不就行了！他肯定知道！”

“聽說他們夫婦準備去參加‘護翎陣線’了好像，咱們還是别去扯上關系……”

“那是起義軍？要掉腦袋的，她們家到底咋想？”

“估計是把女兒送走，沒有牽挂吧……”

“……唉。”

市井閑談聲飄向昏暗街角。

迷蒙的記憶碎片窸窸窣窣滑落，如同碎裂的鏡子，如此熱烈又明亮。

穿着安保服的男人醒來，長吸一口氣，像是溺水後的幸存者。

漆黑的眼瞳閃過光澤。

言井擡頭，張望熟悉的街景，天空和大地把視焦拉遠，又強烈壓縮回正常空間，聲音和形狀就都符合現實想象。

可心中的違和感始終折磨着神經。

這裡是哪？

好痛苦！

言井喘了幾口氣，試着往前走出兩步……

“呃！”一個從身旁蹿過去的孩子，撞到了他大腿。

那個小男孩踉跄兩步，沒有摔倒，頭也不回繼續朝前跑去。

言井心頭沒由來地煩躁。

他能感受到那個小男孩心中的焦急。

努力想要抓住什麼，伸手卻無法握住任何東西。

“等……”

“等等我……”

言井和小男孩同時呼喊着。

他跟着他，向前奔跑。

男孩：“宇宙無敵英勇無畏智慧超群……”

言井：“……威武霸氣大統帥。”

“我一定會守住大後方的！”

男孩和男人一步步奔跑。

在某座造型質樸的平凡樓房前，男孩猛地止住腳步！

緊随其後的男人因為慣性向前，穿過男孩的身體。

“嗯？”言井回頭，滿臉錯愕。

不僅是因為發現自己身體能穿過他人，更是因為身後男孩的面容。

那股熟悉又違和的感覺——不就是小時候的自己嗎？

小言井大概5歲左右的年紀，直愣愣站在原地，圓嘟嘟的臉上沾滿灰塵。

他嘴裡輕輕喊了句：“媽媽？”

“媽媽？”

言井眼前一黑，有人從左往右穿過他虛化的身體。

吓得他趕緊原地跳開。

經過的人，是位戴眼鏡的消瘦女性。

看年紀不過30歲，穿着綠白相間的奇怪袍子，朝着街道另一邊往地下的樓梯。

聽見男孩的叫聲，女性在樓梯口停住腳步。

扭頭看清男孩後，眼中先是閃過一絲不安，很快又溢出笑意，連表情也變得憐愛起來。

“言言……”

女性招了招手，男孩愣愣地跟了過去。

言井站在原地，知道他們看不見自己。

同時也明白了自己身在何處——這裡是意識世界。

自己隻能窺視，無法影響。

男孩明顯是小時候的自己，可女性的容貌卻完全沒有印象。

自己為什麼會叫她“媽媽”？

“媽媽！”男孩飛奔投入女性懷中，撒嬌般啜泣：“媽媽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言言想媽媽了吧……”

女性摟着男孩，極快速張望了四周。

确認沒人注意到這邊後，她将男孩帶往樓梯底下。

“等……等下！”言井心中發慌，連忙追上。“這是？”

空氣中仿佛有一道看不見的牆，橫亘在樓梯口。

那是一道無形的屏障，是限制深入的無形枷鎖。

他隻能眼睜睜看着女性和男孩消失在地下拐角處。

“等下！等下！讓我過去！！”

任憑言井如何捶打沖撞，被鎖住的區域始終無法開放。

絕望之際，身後傳來一道堅毅的聲音，宛若穿透寒冬的第一抹春陽：

“我來幫你。”

言井無法回頭，但他知道聲音的主人是誰，于是輕聲呼喚：“大統帥……”

無形的手臂利落地托起他的手，伸向前方。

原本堅固的意識屏障“啪”地一聲土崩瓦解！

奔下樓梯的道路徹底暢通。

林佑的聲音自身後響起：

“還愣着幹嘛？快追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