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佑微微喘氣，回過神來。

猩紅的雙眼盯着身前的屍體，當即愣住。

那隻長鞭觸蟲的屍體——被它自己的長鞭捆住，被她一腳活活踹死。

死……了……？

“哕~！”

洶湧而起的負罪感和厭惡感席卷全身，令林佑忍不住背過身去，開始幹嘔。

我？

我到底怎麼了？

我都幹了什麼？為什麼、為什麼剛才控制不住自己？

為什麼要殺死這隻異蟲？

它真的就這樣死了？

幹嘔幾聲後，肚子裡完全沒東西，隻是淌了點酸水。

林佑往地上啐了一口，直起身，回頭看向蟲屍。

它……是死了，死得透透的……但是沒有流血，也沒有什麼組織液流出，宛若一隻被遺棄的黑不溜秋的異蟲玩偶，癱在地上一動不動，死寂而平靜。

“你到底是什麼東西……”

根據星際之前的認知，蟲族也是生物，是碳基生物，也有血肉，也有感覺。

但是眼前這個……姑且還叫它“長鞭觸蟲”的東西……除了會像異蟲那樣動以外，沒有一點曾經活過的迹象……

仿佛它一直以來就是死物。

“欸？”

黑色的蟲屍突然就開始碎裂，分崩離析，猶如一堆焦炭被迅速吹散，化為齑粉。

碎屑融入風中，回歸大地，頃刻間無影無蹤。

這是怎麼回事？

林佑眯起眼睛，站在原地保持沉默，有些神經質地豎着耳朵。

呲呲……呲呲呲……呲呲呲……

腳下的聲音？

地底的聲音？

是……蟲足在爬行的聲音？

還沒反應過來，眼前蟲屍消失的地方，赫然從地面鑽出一隻通體漆黑的長鞭觸蟲！

不太清楚是原先那隻，還是新的一隻——它們看起來都差不多。

“你是……”

林佑張了張嘴，發現對方根本沒有理會自己。

它自顧自的，朝被扔到遠處的黑球跑去。

用背上的兩條長鞭控制住它，然後推向黑色的山。

林佑站在原地。

眼睜睜看着這隻重新出現的“工蟲”推着“食物”，與自己擦身而過。

跟見鬼似的。

【工蟲依賴本能，将食物推往高處】

這個空間中，唯一可以稱得上“高處”的，就隻有那座散發黑色光芒的山。

【吾将設法終止此舉，此乃吾之本殁試煉。】

我要想辦法“終止”這件事？

如果連殺死它都無法“終止”的話……那要怎麼才算“終止”？

林佑深吸了口氣，撓了撓頭殼，百思不得其解。

“算你赢好吧……去吧，去完成你想做的事吧……我放棄了。”

輕言放棄不是一件好事。

隻不過……她現在也沒什麼思路了啊！

更何況主宰也沒說過試煉失敗會怎麼樣吧？

大不了我不過這個試煉了！

最多就是見不到主宰而已！我又不是很想見主宰！

現在讓我趕緊離開這個鬼地方吧！

放我回去！

林佑揮揮手：“去吧去吧，愛咋咋的吧！”

不止不阻止異蟲将黑色的小球推上高處，她還跟在對方身後，目送這隻“工蟲”将黑球推上山坡，猶如一隻螞蟻将食物送回蟻窩。

呲呲呲……呲呲呲……呲呲呲……

蟲足踩在山坡上的聲音絲絲入耳。

不一會，一人一蟲……哦不，兩蟲……一前一後，都爬上山頂。

“然後呢？結束了？”

林佑已經做好試煉失敗的準備。

會有什麼懲罰降臨呢？

長鞭觸蟲推着身前的黑球，在山頂處停了下來。

然後……一同變成粉末……變成風中的齑粉，徹底消失。

跟剛才被踹死的一樣。

林佑孤零零站在山頂，靜靜等了片刻。“然，後，呢？”

呲呲……呲呲呲……呲呲呲……

蟲化的耳朵動了動。

林佑微微低頭，放眼遠望。

山腳下，地面又鑽出了一隻通體漆黑的長鞭觸蟲，推着一顆同樣漆黑的球，向山上爬行。

“還有啊？”

“不對……是又來了？”

林佑愣了愣。

該不會……這個過程……會一直重複吧？

為了驗證自己的猜想，她站在原地沒有動，隻是看着那隻新的“工蟲”一路向上。

它很快就來到山頂處，站在剛才那隻消失的位置。

然後……

消失。

再次消失。

林佑炸了眨眼睛。

“呃……好像……真的是這樣……”

山腳下又發出那種“呲呲呲”的腳步聲——新的長鞭觸蟲出現，推着新的黑球，還是在爬山。

相同的起點，相同的路徑，相同的動作，相同的執著……相同的終點，相同的結局。

重演。

林佑看着又一隻觸蟲消失在眼前，然後回頭：“沒完沒了？”

山腳，又是新的一隻……

【吾将設法終止此舉，此乃吾之本殁試煉。】

“嗯……”

林佑揉了揉下巴，在原地坐了下來——

現在放棄試煉也沒用了……得好好想想怎麼辦……

這個情況吧，就像是一個會無限重複的電腦程序。

“工蟲”的設定，就是會不惜代價的将“食物”送到山頂，然後進入下一個循環。

如果把黑球丢走，它會去追回來。

如果把它殺了，它還會重生。

如果任由它“運行”，那自己就無法完成試煉，就無法離開這裡。

“該死的！該不會要在這活下半輩子吧？”

死腦子，快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