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都想到了,讓咱們今晚手系紅繩,就是禮成。”
聽到這裡,甘翎終于點了點頭,難為青丘道長如此周到,她再挑三揀四,就過分了。
青荷把涼了的飯菜端下去,換了熱的上來,道觀簡樸,所食皆自耕,又不食葷腥,是以盤中皆是素菜素粥,但多了一碟紅棗。
丁旭拿了一枚,送入甘翎口中,自己也拿了一枚,慢慢吃下,又同她共吃了一碗粥,這才放下筷子。
青荷收拾碗盤退下,隻把那碟紅棗留在窗前桌上,臨走前,又給燈碗裡加了油。
屋内剩了兩人,丁旭坐在榻側,沒來由地緊張起來,連手心都出了汗。
那汗貼上甘翎手背,她立即察覺了。
她扭頭笑他,“又不是第一次,慌甚麼?還怕我吃了你不成,威遠将軍?”
他答非所問,“喊我子冉。”他的聲音輕輕的,卻帶着一絲深深的渴盼。
她聽着心頭一跳,半響,才喚了一聲,“子冉。”
他立即貼了過來,滾燙的唇,重重噙住了她的。
一絲甜氣渡了過來,甘翎默默閉上了眼睛,雖然她背上很痛,扭着脖子的姿勢也很累,但她不想打斷他,這是他們的洞房花燭。
然很快的,他就擡起了頭,一雙眸子深深望着她,說話的語氣卻有些不知所措,“翎兒,我,我……”
“無事的,我無事。”她牽住他手,“子冉,你想做甚麼,都可以。”
“我,我睡覺可能會打呼,若吵到你,你就推醒我!”他認真道。
甘翎一怔,旋即笑着點頭。
丁旭放下心來,脫了靴子上榻。
夫妻同床,都是妻子在裡,丈夫在外,但今日甘翎重傷不宜挪動,他就悄悄改了規矩,自行坐到了榻的裡側。
甘翎扭過頭,看着他。
他拿起那紅繩,仔細在兩人手腕上拴好,然後就卧了下來。
“你該怎麼躺就怎麼躺,卧着不舒服的。”見他跟自己一樣取趴姿,她忍不住道。
他扭頭看着她,“這樣說話方便,我想聽你說話。”
此時窗外一彎新月,清清月輝漫灑進來,把一張竹榻罩成一張搖籃,兩個人卧躺其中,如新生的嬰孩。
“你想聽甚麼?”她笑。
“你小時候的事。”他想了想,道。
“小時候?”她翹起了唇角,“三歲玩線,五歲拿針,七歲啟蒙,八歲描繪樣,十一歲理賬,天天圍着繡坊轉,沒甚麼稀罕。”
“你呢?”她問。
“五歲來觀裡跟着師父習武,讀書,十二歲開始應舉。師父很嚴的,我一想偷懶,還沒做出的,就要挨闆子。”他笑道,“我有時都懷疑,師父是不是以打人為樂!後來才知道,嚴師出高徒,所言不虛!”
她噗嗤笑了,“得意忘形!”
“我實話實說。”他認真道,“但也就跟你說,在外人面前,還是要謙遜低調的。”說着調皮一笑。
他側過身,探手撫上她面,良久,忽地開口,“翎兒,你真的願意嫁我?”
“咱們不都成親了麼?”她努起嘴,啄了一下他手心,“你反悔了?”
“不是,我隻是覺得好像在做夢。”他慢慢道,“那日在刺繡行會,我說娶你,你總是不應,後來也隻給了句‘知道了’……”
“嗯。”她點了點頭,并不否認,“那時,我是敷衍你。”
“那今日……”
“我是真心願意嫁你。”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是死過一回的人,不想錯過,抱憾終身,你原諒我的貪心吧。”
他聽着,想了想,忽地回過味來,不覺大喜,“這麼說,你可是早就願意了?”
他忽地靠近,兩人鼻尖相對,氣息相聞。
“何時,你何時就願意的?”
甘翎搖了搖頭。她确實不知,按照她的性子,做出的決定,從不會改變,但人就這般奇怪,自己的心也控制不了,不知何時,他竟擠進了她的心房,牢牢占據了那最柔軟的一角。
“将軍為何願意娶我一個商戶繡娘呢?”她問。
“叫我子冉。”
“子冉,你為何願意……”
“從第一次見你,我就知道,我丁子冉的妻,再不會是别人,隻能是你!”他在她額上輕輕一吻。
她眨了眨眼睛,“第一次見我,不是三年前嗎?那時你匆匆入了宮,都沒揭蓋頭,如何見到的我?”
他神秘一笑,卻不說話。
甘翎想了想,恍然道,“在那之前你就見過我了?在哪裡?何時?我怎麼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還多呢,以後我再告訴你!”
她還想問的,他的唇又覆了下來,她很快沉迷在他的氣息裡,再不能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