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思緒被甘翎的聲音打斷,“對了,那日你怎麼就去了大理寺,把我帶出了呢?”
她看着他,目有擔憂,“我隐約還聽到獄卒的呼喊聲,你,你沒亂來吧?”
他笑着搖了搖頭,“你想甚麼呢?我是武功高強,但那是大理寺,有重兵把守的!”
他擡手撫上她臉,“我去求了陛下,拿到的手谕。”
她轉憂為喜,笑道,“将軍的救命之恩,妾沒齒難忘,此生定會做牛做馬,全力以報。”
“不要。”他道。
“嗯?”她一怔。
“你做了牛馬,那我成甚麼了?”他笑道,“你還是做我的夫人好!”說着低頭噙住了她的唇。
良久,他才松開她,她隻覺唇上一片火辣辣的疼!
她睨了他一眼,扭回頭,故意不再看他。
誰知他也不作聲,到底是她忍不住,又道,“你去問問師父,我雖不能下榻,但能去外面躺着嗎?聽聞這白雲山上,有松海、冷泉、孤石三絕景,我想看看。”
他沒有動,擡眼看了看窗外不遠處的巨松,笑道,“不行,這才第四日,至少還得六日,你才能出房。”
他探手揉上她秀發,“等你徹底好了,我帶你遊看就是。”
她不情不願地點了點頭。
說話間,已到日中,但兩人都沒甚麼胃口,簡單用了些飯,便齊齊午憩。
這次甘翎很是困倦,伏在枕上,沒說兩句話的就睡着了。
丁旭卻怎麼也睡不着,他看着她,記起了自己跪求成安帝時,成安帝的話。
“丁旭,君無戲言,朕自會兌現承諾。——但朕沒記錯的話,所提的條件要不違反律法!你現在這是幹涉大理寺審案,也就是幹涉司法。”
見他怔愣,成安帝又道,“當然,法外開恩也不是不可以!你威遠将軍,保境護民有功,要保個嫌犯,還是你的發妻,朕不是冷酷之人,自會依你。但你也要答應朕一個條件。”
“陛下請講!”
“這個嘛,朕還沒有想好,先記下,容後再說。”
陛下在打算甚麼呢?他這幾日不時思量,卻全無頭緒。
他疲倦地閉上了眼睛,決定不再想了,聖心難測,他個臣子,隻能走一步看一步,兵來将擋啊!
就在丁旭憂思之際,肅王姜望泰亦是坐立不安。
這幾日,他被母妃要求在府上抄寫《金剛經》,以備中元節去金聖寺供奉之用,還不準他亂跑。
他根本坐不住,索性讓下人去抄。
他母親莊妃雖沒明言,但他知道,這定是陛下對他不滿,略施敲打,畢竟孫耀是他的舅親表弟。
“陛下不會以為,是我給孫耀出的主意吧?可笑,我怎會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他抱怨道,在書房裡走來走去。
正在抄經的馬勇接口道,“殿下,稍安勿躁。陛下聖明,洞若燭火,他一定知道殿下仁孝,斷不會行此殺人害命的勾當。”
他生得清秀,是肅王的貼身近侍。
“那我為何要受這腌臜氣!”他恨道,說着停了步子,“不行,我須得做些甚麼,決不能就這樣認栽。”
“殿下,”馬勇急急擱筆,走到肅王跟前,握住他手,懇聲懇氣道,“您要做甚麼?此案事關窦尚書,您可是要去探望他?就算去,也不能是現在,他憂傷至極,肯定無心理事。您再等等。”
這話提醒了姜望泰,對啊,此時正是體現他體恤下臣的好時機。他不能去,可以派人去。
他當即喚了管事,厚備奠禮,前去窦府吊唁。
“馬勇,還是你知道體貼我。”肅王笑着捏了捏馬勇鼻子,又拉起他手,一面看,一面道,“寫了這半日了,累了吧?咱們歇息歇息。”
馬勇看了眼窗外日頭,忽地低下了頭,羞澀道,“殿下,時候還早呢!”
肅王身上出了熱汗,命人送進熱湯沐浴。正洗着,忽聽那管事的回報,說窦府謝絕了一切吊客,大門緊閉。
“窦老頭這又是甚麼意思?”肅王冷哼一聲,“故作姿态,暗地裡不定在忙些甚麼!”
“唉,也真是可憐。”馬勇一邊替他擦拭,一邊道,“聽說,窦敏死前拒絕嫁給谷王,父女倆大吵一場。窦尚書現在肯定後悔極了。”
“死得好,窦老頭再不用拿女兒做人情了。”肅王看着蒸騰的水汽,還要說甚麼,就聽侍從來報,說汪貴死在了大理寺獄中。
“死就死吧,他本來就該死。”肅王咬牙切齒,“若我是孫耀,當時就會斬殺這隻會拖累主上的無能奴才。”
馬勇插言,“怎麼死的?”
“受刑不過,自己撞死的。”侍從在門外道。
“他不是都招了麼?還審他做甚麼?”馬勇又道。
“這卻不知,但自從他入了死牢,日日都受拷打。”侍從道。
聽到這裡,肅王的眸光頓時冷了,他按住馬勇的手,道,“原來如此!我說呢,孫耀從來都是個慫包,他的手下又豈會做這等強項事!”
他挑眉,“咱們須得行動了,不然怎麼死的都不知道。”這話說得決絕,他左眉下的那顆黑痣,一動不動,如落子無悔的一顆黑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