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早朝散的早,丁旭到達養心殿時,就見成安帝扶着鄧寶往裡走,後面跟着大理寺卿劉睿。
他隻得暫緩拜謝問安,自去點看兵士,又把殿周查看一遍,這才回到殿門前。
他讓林茂休沐,林茂歡喜應下,提刀就走,走了兩步又回來,“将軍,我能多休一天嗎?”
他如實道,“一天根本不夠睡。”
丁旭剛要說“好”,就聽殿内傳出一陣稀裡嘩啦的聲音,接着就見鄧寶出來,示意一衆内監宮女全部退下。
丁旭一怔,此等天心盛怒之際,外人還是不要攪擾得好,他轉身自去關上了殿門。
“陛下這幾日,火氣都很大。”林茂低聲道,“朝臣們又開始上表,要求立儲。”
“劉睿也跟着上表了?”丁旭問。
“沒有,他忙着了結窦小姐一案。”
“不是已經結案了?”丁旭奇道。
“是,可是那罪犯汪貴死了,雖是自己撞死的,但在押犯人死亡,他這個大理寺卿也得按照程序處置啊。”林茂道,“那汪貴也是好樣的,臨死也不忘給他找麻煩。”
話音未落,殿門忽地被拉開,鄧寶快快掃視了兵衛一眼,在看到丁旭的瞬間,臉上的憂愁褪去。
“将軍回來了,省了老奴一趟腿。”他做了個“請”的手勢,“快,陛下請您過去。”
養心殿内,成安帝坐在禦案後,手裡端着茶盞,見丁旭進來,說了句“免禮”,但丁旭還是行了跪拜,叩謝聖恩。
成安帝讓他起來說話,又對一旁跪地的劉睿道,“你也起來吧。”
劉睿叩首,顫聲道:“臣做事不利,還請陛下責罰。”
“罷了,你已盡力,不怪你。”成安帝說完,喝了口茶,待劉睿起身,又道,“但此事必須查個水落石出。”
他看向丁旭,“你來查!”
丁旭一怔,就聽成安帝又道,“朕思來想去,隻有你最合适!”
這是不容推拒的意思了,丁旭心下一凜,俯首道,“請陛下明示。”
成安帝拿起案上的一個紙封,交給丁旭,丁旭打開,裡面是一卷水藍色綢布,布中卷着把匕首,身長六寸,刃鋒閃着冷光,柄上刻有盤腸紋,圓形銅锷隻有一半。
“認得吧?”成安帝問道。
“是鴛鴦刀。”丁旭說着,心就提了起來,這鴛鴦刀好生眼熟,分明在哪裡見過的,不等他細想的,成安帝又開了口,“不錯,就是鴛鴦刀,跟七年前刺殺朕的那把是一對!”
丁旭腦中轟然一響,瞬間記起了自己撿到的那把鴛鴦刀,那把也跟七年前的兇器配成一對,但鴛鴦刀豈會有三把?
成安帝見他面露愕然,隻以為事出突然、其心惶恐之故,就像昨天,他乍見到這刀,也是驚得說不出話。
于是他沒有立即說話,而是慢慢把半盞茶喝完,覺得他能回過神來了,這才繼續道,“七年前,朕遍尋此刀而不得,隻好草草結案,不成想今日得來全不費工夫,想來當年真相即将大白。”
說完看了劉睿一眼,“你把此刀的來龍去脈,跟威遠将軍講說清楚。”
“是。”劉睿應道,微微側身,開始講述。
“昨日散朝後,下官回到寺衙,就聽衙役說,一早來了個吳秀才,說有要緊事需跟下官面談。這兩日,關于‘天子設庭’一事,許多士子學人都是各抒己見,議論紛紛,下官以為來人又要發表高見,誰知他甫一見面就跪了下去,口稱‘恕罪’,下官一愣,讓他如實道來。
“他就拿出了這把鴛鴦刀。說此刀是他父親在地邊的槐樹下挖到的,他父親以為得了無價寶,興沖沖拿回家給他看,讓他去當鋪折價,結果他一眼就認出此刀正是七年前大理寺搜尋不已的,便趕來呈遞。”
說到這裡,他一頓,道,“丁将軍但有疑問,還請随時發問。”
丁旭道謝,請他繼續說下去。
“下官當即拿着這刀去檔案室做了比對,果然與那兇器湊成一對。心中駭然,又詢問了那吳秀才,可知此刀是何人埋在那槐樹下的,他說不知,但那槐樹原是關家的,二十年前他父親買了關家的地,連樹一起。今年家裡翻蓋廂房,需用梁檩,這才殺樹,結果在刨樹根時挖出了個瓷壇,壇中正是此刀。”
劉睿說着,悄悄看了皇帝一眼,見對方正靠坐在寶座上,微微合了目,便繼續道,“下官當即派人去千燈縣,想提關家人來問,誰知十二日夜裡,關家走水,燒了個幹幹淨淨,人也沒了。”
聽到此處,丁旭詫然道,“走水了?一個人也沒剩嗎?”
“沒有。”劉睿從袖子裡拿出一卷紙,遞給丁旭,“這是衙役的回報。”
丁旭快快看了一遍,心中更是駭然,原來那姓關的居然是藍染之王關俊朗。
若這刀真是他的,他跟那兇手馮丹是何關系?他是千燈縣人,但那馮丹是清河縣的,兩縣一個在京西,一個在京東,相距二百多裡,且關俊朗四十多歲,馮丹不過十五歲!
正急急想着,就聽成安帝開口,道:“丁旭,你可都聽明白了?”
“是,但在下幾個疑問。”丁旭如實道。
“問。”成安帝道。
丁旭抱拳,沖劉睿一禮,道:“敢問大人,那吳秀才年歲幾何?”
“二十四歲,他父親六十六歲。”劉睿說着,又拿出一卷紙,交給丁旭,“這是吳秀才的口詞。”
二十四歲,那麼七年前就是十七歲,當時此案震驚朝野,吳秀才了解來龍去脈,倒也合情合理。丁旭快快想着,把那口詞看了一遍,又問劉睿可有當年案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