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次收到馬爾蒂尼信息已經是一天後，他給出了一個長長的名單。

“保羅…這……真的不是米蘭本土球員的名單嗎？”西爾瓦諾沉默了半晌，才問出這麼一句。

“你看費爾南多和安德烈哪個是意大利人？”

“但除了他們，都是意大利人啊。”他真不知道要這麼說了，原本還想邀請他們來家裡住的，但就現在，在客廳打地鋪都不夠住的。

“……好了，你知道是他們要來就好了，我們到時候24号來這邊。”馬爾蒂尼說起來也不好意思，名單上的人多得離奇。

西爾瓦諾在電話那頭很輕地歎了口氣，“那我去給你們找酒店訂房間吧，臨近畢業，附近的酒店肯定快要被訂滿了。”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會有無數和馬爾蒂尼他們一樣的親友來參加畢業典禮。

奧利弗和他約的是同一天，就是為了和他一起拍畢業照，錯過了這次，他們可能就再也沒有機會穿着學士袍合照了。

奧利弗…奧利……他是西爾瓦諾在這三年裡很好的朋友，帶着他走出了喪失雙親的陰霾，不再沉緬過去，可是他是英格蘭人，而西爾瓦諾以後要常住米蘭，一年下來，也沒什麼機會再見面了。

他看着挂斷電話的手機，突然想找人說說話，思來想去後腦子裡卻隻剩下奧利弗。

“有空嗎？來The Lamb & Flag聊聊？”

他一邊發着信息，一邊朝圖書館外走去，他從學院圖書館到酒吧還有幾分鐘距離，也不知道奧利弗是從哪出發……

等他走進去找了個角落坐下，才看到對方的信息：“你等我一會，我今天沒在學院，我立刻過來。”

西爾瓦諾坐在最角落的位置，随便點了杯最經典的Lamb Ale。

酒吧昏黃的燈光從頭頂打下，在深色木桌上投下一圈朦胧的光暈，像是将這個小角落與外界隔開。他盯着那杯幾乎沒動過的啤酒，琥珀色的酒液在燈光下泛着微光，酒水中映不出他此刻的表情。

門被推開時帶進一陣微涼的風，奧利弗大步走了進來，帶起一陣風。他拉開椅子坐下，瞥了眼西爾瓦諾面前的酒杯，挑眉道：“怎麼了這是？之前也不見你這麼喜歡啤酒啊。”

西爾瓦諾扯了扯嘴角，卻沒能成功擠出一個笑容。他沉默片刻，終于開口：“保羅發了一份名單過來……幾乎半個米蘭隊都要來。”

奧利弗招手向酒保要了杯啤酒，語氣輕松：“那不是挺好的嗎？你人緣一直不錯，我上次去米蘭就知道了。”

“是挺好的。”西爾瓦諾低聲應道，“隻是……”他的聲音漸漸弱了下去，視線落在桌面上，像是在觀察上面的紋路。

奧利弗沒有催促，隻是安靜地等着。酒保送來啤酒，泡沫在杯口堆積，又緩緩消散。

“我隻是突然意識到，”西爾瓦諾終于擡起頭，聲音裡帶着一絲難以察覺的顫抖，“等畢業典禮結束，這一切就真的……結束了。”

窗外，牛津的夜色漸深，街燈在石子鋪成的路面上投下細碎的光斑。酒吧裡的嘈雜聲仿佛被隔絕在外，隻剩下他們這一桌的沉默。

奧利弗喝了一口啤酒，随後放下杯子，發出一聲輕響。“所以你是在擔心，以後我們見不到面了？”

西爾瓦諾沒有回答，但他的沉默已經說明了一切。

奧利弗忽然笑了，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拜托，你以為我會這麼容易放過你？”他的語氣依舊輕松，卻帶着不容置疑的堅定，“倫敦到米蘭才多遠？再說了，我以後還指望着你給我在大賽上整幾張票呢，你以為那些很好搶。”

西爾瓦諾終于笑了，盡管笑容很淡：“你就隻想着這個？”

“那你想要我說什麼？你不要走，留英格蘭吧？”奧利弗重重地拍了好友的肩，“我才不幹道德綁架的事，不過，看你現在的樣子，你沒找過傑裡那家夥吧？”

“啊你怎麼知道？傑裡聯系過你了？”

“怎麼可能！要我說啊，如果傑裡先聯系過你，那他肯定會哄你留下來一段時間的，畢竟啊，他可不是今年畢業啊。”奧利弗的笑容并不那麼真切，“要不你幹脆現在也把他喊過來吧，反正畢業典禮那天也沒他什麼事了。”

“也…還是算了……”西爾瓦諾回想起上次和傑裡在這家酒吧見面發生的事就不敢再把他喊到這裡來，“我找時間單獨和他說吧。”

經奧利弗這麼一提醒，西爾瓦諾還想起了一個人——Lynn，那個中國女孩，她幫過自己不少忙，于情于理在離開前總得好好謝謝她。

“等畢業了，我去意大利找你，你可得比上次更加周到的招待我，可别再讓我跟着你跑别的地方去了。”奧利弗想起自己在假期去找西爾瓦諾的事，當時這人都快忙瘋了還要抽出時間招待自己，“等你下次來英格蘭，我帶你見我父母，他們會用超棒的廚藝招呼你的。”

他的話讓西爾瓦諾心裡某處微微松動，西爾瓦諾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啤酒的苦澀在舌尖蔓延，卻又在喉間化作一絲暖意。或許離别總是苦澀的，但有些東西并不會因此消失——比如這三年的回憶，比如此刻坐在他對面的人。

“不能是仰望星空派和鳗魚凍吧？”這兩個可謂是英國裡比炸魚薯條更恐怖的食物了，真不知道是怎麼發明出來的……

“啧，你這麼說可就不對了，無論是什麼都是好意啊，而且鳗魚凍也很不賴好吧。”奧利弗一臉不贊同地看着好友，“說好了哈，可不能失聯。”

西爾瓦諾感覺自己要碎了，原來喜歡鳗魚凍的人真在我身邊……“嗯……知道了，我會的。”我會盡量減少回來的，我還是等你來找我吧……

“噢對了，還有你生日，你到時候可得給我發邀請函，不然等我生日了，我也不喊你。”金發的英國人這麼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