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關上的瞬間,雷東多站在原地沒動,過了會才走到窗邊,看着西爾瓦諾的車駛出庭院,直到尾燈消失在轉角。
這時的客廳突然安靜得過分,茶幾上還留着西爾瓦諾喝了一半的檸檬水,雷東多伸手想把杯子往旁邊推了推,卻又停了手,自己這是想幹什麼?
“吉姆……”他低聲重複着這個陌生的名字,西爾瓦諾甚至沒說起過這是誰——朋友?還是别的什麼?他忽然意識到自己連問的立場都沒有,朋友和朋友之間,應該知道對方的交際圈範圍嗎?也不盡然。
也不知道是因為西爾瓦諾的身份亦或者成長環境使然,他似乎,對感情這方面,有些空白,甚至可以說是遲鈍,無論是友情還是所謂的愛情,在他眼裡可能都隻是短暫的激素分泌下的情緒波動。
可能在别人看來已經算得上調情的手段,他甚至可能都不會聯想到這一方面。
最真實的例子不就是因紮吉的那份聖誕節禮物嗎?那次他意外看到了那張賀卡上的字,但西爾瓦諾卻隻是有些不解,并沒有太多别的情緒。
這樣的情況下,要麼是平時見得多了見怪不怪,要麼是完全沒get到對方的意思,一段時間相處下來,Ceilo無疑是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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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下午好吉姆,怎麼突然想起來聯系我了?”西爾瓦諾看見吉姆·羅斯·斯圖爾特遠遠地就見到他揮着手打招呼,加快了腳下的步頻,向他走去。
吉姆自然而然地攬過他的肩膀,語氣自然:“也不知道為什麼,在米蘭拿到這張票,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你。”
西爾瓦諾被他攬着就這麼走進了Anteo Palazzo Del Cinema,米蘭當地極其知名的,一向以複古氛圍和綜合設施出名的電影院。
西爾瓦諾笑着搖搖頭:“不愧是意大利人,漂亮話張口就來。”他接過吉姆遞來的電影票,紙質票根上還帶着油墨的味道,“明明是把票都送完了,最後才想起我的吧?”
這說得自己好像不是意大利人一樣……吉姆立刻用劇本台詞般的誇張語氣回應:“天地良心,我可是特意把最好的場次留給你。”他指了指票面上的時間,“周日下午三點,最适合看文藝片的時段。”
“六個小時?”西爾瓦諾突然注意到票背面的備注,“要分兩天放映?”他擡頭看了眼吉姆,“今天是第一部分?”
“沒錯。”吉姆從風衣内袋掏出另一張票,“下半部在周三晚場。我記得你說過周中是輪休?”
“周三是一周裡工作的最後一天呢。”他略帶歉意地看着吉姆,“下半部能改到周四嗎?”
吉姆恍然:“小事一樁。”他轉身走向售票窗口和工作人員說了幾句,回來時晃着新換的票,“搞定,周四下午四點半,看完正好去嘗嘗那家新開的托斯卡納餐廳。”
放映廳的燈光适時暗了下來。吉姆借着引路的動作,很自然地輕扶了一下西爾瓦諾的手肘:“現在,讓我們專心享受馬可·圖利奧·吉奧達納的傑作吧。”
燈光暗下時,吉姆很自然地往西爾瓦諾那邊靠了靠。“這個長鏡頭很美,是不是?”他的聲音剛好控制在隻有兩人能聽見的程度。
西爾瓦諾微微點頭,目光仍停留在銀幕上。當畫面轉到1966年洪水場景時,他不自覺輕聲問:“那個穿紅裙子的女孩,是不是開頭出現過?”
“觀察力不錯。”吉姆的聲音裡帶着笑意,“她是貫穿全片的暗線。”他說着遞過來一顆薄荷糖。
演到馬迪奧跳下陽台那幕,整個放映廳響起細小的抽氣聲,西爾瓦諾感覺吉姆的手臂在扶手上輕輕碰了自己一下,像無聲的安慰。
西爾瓦諾反過來拍拍他的手臂,示意沒事。
中場休息時,吉姆從風衣口袋掏出兩罐可樂。“文藝片标配。”他眨眨眼,易拉罐打開的聲響混在人群的交談聲中。
西爾瓦諾很無奈地笑着接過,誰能想到有人會随身帶可樂。
銀屏裡兄妹倆人終于重逢,而屏幕外的人隻是愣愣地看着,深深地陷了進去。
片尾字幕升起時,燈光漸亮,吉姆伸了個懶腰:“如何?”
“像看了半部意大利現代史。”西爾瓦諾還沉浸在劇情裡,聲音有些飄。
影院外已是黃昏,吉姆突然轉身給了他一個擁抱,很短暫,但足夠溫暖,“周四别遲到。”他松開手時說,“那家餐廳可是要預訂的。”
“嗯不會的。”他反過來問對方,“那我生日那天邀請你,你會來的吧?”
吉姆僵了僵,在西爾瓦諾的注視下還是歎了口氣,萬分無奈,“抱歉,不是我不想來,那天我有一台舞台劇演出,在晚上,所以……”
“那就算了,等你那邊結束了,晚會也差不多結束了。”也不是一定要來,隻是有些可惜而已。
“那你生日第二天有時間嗎?我到時候把生日禮物帶給你。”
“第二天……第二天我就要享受我遲來的假期了,應該會去别的國家玩幾天再回來。”
“好,那我等你空下來。”
“要不你直接寄到我家吧,羅西先生會幫我收好的。”
“這怎麼行呢,禮物嘛,還是當面收有儀式感。”
“那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