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書回到出租屋的時候已經快淩晨了。

簡單的一室一廳。還沒開門，已經聽見妙妙在門後嬌俏的叫了一聲“喵”。秦書都可以想象到它蹲坐在門後等她回來的樣子，不由得微笑起來。

今晚是韓語學習班裡一個同學的生日，雖然在一起學習也不過幾個月的時間，但女生們的友誼總是進步神速。全班十來個同學，男生有三四個人，有些同學還又帶了朋友，在一起吃了飯又去KTV續攤，玩兒得其樂融融。

秦書摟着妙妙逗了會兒，擱在桌上的手機響了下。是今晚聚會上新認識的一個朋友加來的好友申請。頭像是一張落日。

申請備注寫的是：“我是今晚一起出來玩的林铎民。

秦書有點印象，唱歌的時候他坐在男生那一堆裡，身邊的張煙就挨着秦書說:“剛才那個人一直看你”，言語中頗帶點暧昧。秦書想了想通過了他的申請，也沒問他是怎麼有自己的聯系方式，丢下手機就洗漱去了。那人倒也沒再發什麼信息過來。直到第二天早上，秦書還沒起床就聽見手機連續幾條信息過來。

他說：“我叫林铎民，昨晚問李明素要了你的聯系方式”，又問，“今晚有空嗎，請你吃個飯？”

李明素就是過生日的那位女同學。

很直白的方式，再加上之前張煙的打趣，秦書再遲鈍也反應過來他是什麼意思了。想了想還是回了句“不方便呢，晚上還要去上韓語課”。

秦書在一家外貿公司上班。很小的一家外貿公司。老闆是約旦人，辦公室裡帶秦書一共六名女員工。大家沒有明确的分工，但都默認汪姐是辦公室主管，一人之下五人之上。

汪姐還是秦書的老鄉，也是南城人。秦書剛進公司的時候很多工作上的小細節都是萬姐毫不吝啬提點的，秦書在心裡很是尊重她。

Mandy姐是本地人，長得漂亮氣質也好，最近最苦惱的莫過于同時被兩個人追該怎麼選。一個她喜歡但是很窮，一個喜歡她又頗具浪漫而且有錢。Mandy姐說：“要不你挑一個，剩下那個給我”，給秦書樂得，“可是人家不要我啊”。

小于是比秦書年齡大兩歲的小姐姐，生活上頗照顧秦書，最近正在和大學裡談的男朋友備婚，周末拉着秦書滿城的跑各種商場。買花、買窗簾、先沙發布、挑衣架·····在這一線城市裡付首付買了房，就等着過幾個月做美美的新娘子。

還有兩個是和秦書前後進公司的兩個本省姑娘，Lucia和Ruby，兩個人是同鄉，而且畢業于同一所大學。感情好到隻要手裡沒工作，她倆就坐在茶水間用家鄉話聊天。每每中午吃飯也都拉着秦書，給秦書介紹當地好吃的館子。三個人把公司附近的美食都快嘗遍了。

早上到公司大家笑嘻嘻地輕聲打着招呼，然後心照不宣忙各自的，十點多左右是辦公室裡八卦聊天的開始。

汪姐把手裡的工作給大家分配完。Lucia和Ruby下午要去佛山一個家具廠給客戶裝貨櫃，秦書是明天一早的飛機飛福州，一個客戶訂做了些木質工藝擺件，去驗貨連帶裝櫃子。

汪姐手裡捧着工作日記，笑眯眯地站在她的工位上，低聲道：“默罕默德要回去相親了你們知道吧！”

其餘五人對視一眼，都興奮起來。“真的嗎！”

這意味着不用踩點進辦公室的工作日即将到來！

汪姐點頭：“昨晚上打電話說讓我給他訂機票，讓訂這周末的。我訂好了跟你們說。”

秦書是有點怕默罕默德的。剛進公司的時候口語并不流利，默罕默德語速又快，第一天上班就被老闆重點“栽培”了一番，全身神經高度緊張地熬到快下班，默罕默德喊了聲“小秦，你進來。”秦書如履薄冰還沒站定，默罕默德就問：“我剛剛說的話你聽明白了嗎？”秦書傻眼了，倒是聽見他說話了，但說了什麼？那真是——“沒聽到，也沒聽懂。”

默罕默德用那雙具有阿拉伯國家标志性的雙眼皮大眼睛，盯着秦書看了會兒，盯得秦書心裡直發毛，然後他冷笑一聲：“你明天不用來上班了。”

秦書當場被打擊了，但仍是梗着頭，說：“嗯，那我就不跟着你們下班了，我有事先走一步。”扭身出門走到工位上拿了自己的東西就揚長而去。坐公交回出租屋的路上險些沒有淚灑556路公交。心想這都什麼事兒，兢兢業業一天，讓沖咖啡就沖咖啡，讓跑腿就跑腿，表格也做了，海關報關什麼的萬姐也多少讓接觸了點皮毛........牛馬果真沒有半點尊嚴可言。一邊又發愁，是先放松幾天呢，還是馬不停蹄找下份工作呢？想着想着手機就翻出來了，等秦書反應過來，簡曆都在求職APP上又投了好幾份。

第二天秦書是被汪姐的電話吵醒的，汪姐在電話裡笑：“傻妮兒，他逗你玩兒呢，誰知道你這麼有性格，說不來就不來。昨天的工資也不要？趕緊來上班來。默罕默德讓我喊你回來的。”

秦書被玩兒了個囫囵圓，合着還是自己經不住考驗了？本來不想去，都被他羞辱成那樣了，真不想再看到他那張臉，再看看口袋裡的餘額，不得不向現實低下了牛馬高貴的頭顱。第二天秦書上班就發現，默罕默德是會講中文的。他平時在辦公室裡跟大家交流多數都是用中文，唯獨秦書上班第一天，從頭到尾炫他的口語，把秦書那點不值錢的自尊吊着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