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書沒想到,事情能在公司傳播得這麼快。笑笑沒出聲。
三個人兩部車,往市區裡面開。
林铎民在車上跟秦書說:“今天要見的是我爸一個朋友,範銘泉。體制内的,熟悉一些競标的事情,雖然已經準備得很充分了,但還是再跟他請教請教比較放心。”
秦書有點意外,“我以為你不會想要用你爸的人情關系。”
“該用為什麼不用?而且,他對我的照顧,比我爸更多。小時候學校讓喊家長,我爸沒空去,都是範叔去。”林铎民跟秦書說:“我所有的感情用事都用在你身上了,其他時候,這些人情關系對我來說,沒有什麼想用不想用,隻有好用不好用。”
兩部車先後停到了一家飯店前面。
秦書都不知道在這鬧市區,居然還有一家這麼安靜的店。門口有泊車人員替他們去泊車。飯店的門口做得是複古中式建築,庭下挂了兩盞好看的八角宮燈。從大門進去,有段不是特别長的石闆路,兩邊修了好看的園林裝飾。進去之後有棟三層高的樓,也是中式建築風格,跟耿洛川的店一樣,沒有設置大廳,私密性十分好。沿着木質的樓梯上樓,三人進了二樓的一個包間。
包間裡有個穿着襯衫的中年男子,戴着眼鏡正在看手機,見他們進來,笑着站起來寒暄。
即使沒有林铎民的事先提醒,也一眼能夠看出來是體制内工作的,身上的氣質騙不了人。範銘泉看到他們進來先站起身,主動跟林铎民寒暄,十分欣慰的樣子。
林铎民給劉經理介紹,“範處長。”介紹秦書的時候提醒她,“喊‘範叔’。”
幾個人互相介紹後,坐下點了菜,範銘泉還笑着不讓多點,“今天是必需要回家吃的,平時實在忙,不然我早就親自找你們了。”
劉經理從公文包裡拿出些資料給範銘泉看,範銘泉快速看了一遍,一個條款一個條款給他過,兩個人邊說,劉經理拿了筆邊記。一餐飯,範銘泉本人沒吃多少,林铎民在旁邊倒是沒少給秦書夾菜。
他和範銘泉是熟稔的,兩人中間會交談幾句,都是比較自然又親密的口吻。
範銘泉最後又給他們講了一些競拍時要注意的細節,連秦書這個外行聽着,都覺得收獲頗豐。
“你比你爸強多了,他隻想着守舊。後生可畏。”範銘泉話鋒一轉又跟林铎民說:“秦書很好,談得差不多就把婚結了,可别談得太久,越談越不想結婚。到時候我給你随大禮。”
“那我可記着了。”林铎民笑着指指秦書,“我們主要是看她,她點頭我随時都行。”
秦書沒想到他會這麼說,範銘泉也笑起來,“我看出來了,難得你也有這麼被動的時候。”
正事說完,幾個人邊吃飯邊說些閑話,範銘泉最終還是沒忍住,跟林铎民說:“沒事常回去看看你爸,人的年齡一上來,總是會渴望些兒女親情,尤其到了這種節慶的時候。”
林铎民給秦書倒了杯茶,見秦書也看他,就笑着回答,“我盡量吧。我現在的重心都在秦書身上,就是現在這麼拼命工作,也是想給秦書更好的保障。我爸那裡,”他手裡拿了一根煙,斟酌着說:“你知道的範叔,死疙瘩系了那麼多,不是一兩句話就能釋懷的。當時從他手裡把公司拿過來,要不是我手段強硬,他才沒想那麼早退。也就是他心髒不好,做了支架才認命了,要不然哪會放手讓我這麼大刀闊斧地幹。”
劉經理沒想到能聽到這麼大的公司内幕,兩個林總的鬥法,雖然有些事情早有耳聞,但跟聽到正主親自說是另外一回事。公司是怎麼做起來的,他也知道,老林總嘔心瀝血一輩子的成就,即使不用手段,早晚也是小林總的。
但他偏不,手段狠厲地把自己親爹給鬥倒了。
範銘泉歎氣,“行吧,我也不多嘴了。你現在能有這種定下來的心,我都謝謝老天開眼了。”他話音剛落,林铎民就忍不住笑起來,範銘泉也無奈地笑。看時間差不多了,範銘泉起身告别,“今晚跟家裡報飯了,改天叔叔請你們。”
範銘泉出了飯店的門,坐到車上沒有着急走。他給林寶生打電話,開口就說:“冬至快樂啊生哥。”
林寶生一個人在家裡煮湯圓吃,他煮了家鄉的鹹湯圓,但調料放了幾次都感覺味道不對,正苦惱着。接到範銘泉的電話就笑,“你怎麼有空打電話給我。”
範銘泉聽他說話的口氣,對公司的事情是一無所知的,就斟酌着慢慢把林铎民要競标地皮的事情跟他說了。也不怪林寶生不知道,競标地皮的事情,現在也隻有當時開會的幾個人知道。
哪知道林寶生對地皮的事情不上心,倒是問他,”他把秦書帶給你看了?”
範銘泉說:“見了,很漂亮,進退也很得體。隻要她不反悔,是你的兒媳婦沒跑了。”
林寶生“哎呀”起來,“那你改天要請我吃飯,他都沒正式帶來給我看過,你沾我的光了。”
範銘泉好笑地問他,“他弄地皮這麼大的事情沒跟你說,你不生氣?”
“他比我強,不認不行。愛怎麼折騰怎麼折騰吧。”林寶生又跟他強調,“你明天有沒有空?來家裡吃飯,跟我好好說說,你們今天見面秦書都說什麼了。”
範銘泉這下是真笑了,覺得那個曾經硬冷無情的林寶生,換了人生态度變得這麼和藹可親,一時間讓他有點适應不了,他說:“周末吧,周末咱倆打球去,我給你好好講講。”
範銘泉走了之後,劉經理拿着資料也跟着走,趕着回家過冬至。林铎民問秦書,“咱們怎麼辦?”
秦書下午剛吃了湯圓,剛才又吃了點東西,并不餓。她跟他商量,“咱們附近逛逛?”
林铎民想了想,問她,“動漫星城在這附近,去不去?”
動漫星城,秦書路過過好多回,年輕人聚集的地方,有很多最新潮的吃的玩的。每次路過都是人山人海。
秦書搖頭,她不愛往人多的地方去湊熱鬧,性格有點沉悶,都不像蓬勃的年輕人。秦書想想說:“我看來的時候,飯店旁邊那條路挺安靜的,咱們溜達溜達消消食。”
林铎民都笑她,“還好你這性格是這種愛安靜的,不然我都怕咱們倆有代溝。”他也不愛往人堆裡湊。
飯店門口出來,往前走沒多遠就是紅綠燈。紅綠燈再往前一個路口,是燈紅酒綠的商業區,遠遠就能感覺到人來人往的熱鬧。林铎民牽着秦書的手往紅綠燈路口拐過去,一眼望過去隻有路燈屹立,連行人都沒有。兩個人一時間都沒說話,牽手走在路上。
林铎民在一個路燈不遠處站定,問她,“剛才聽我跟範叔說了那麼多,沒有什麼想問的?”
“你想說嗎?”秦書問他,“等你想說的時候我再聽吧。”她又想了想,說:“我這個人比較沒意思,以前二十幾年幾句就話就能說完,以後幾十年說不準,但我希望是穩定的,最好也能幾句話就說完。你的生活好像比我要精彩很多,幾句話概括不了。你這些年,我不知道你自己是什麼體會,我覺得是很苦的,隻要你不再像以前那樣對待感情,我想我們是可以相守過完這一輩子的。日子長得很,你想什麼時候說都行。我都在。”
簡單又直白,赤誠且平淡。
林铎民這些年虛假僞善的人和事見的多了,此時心裡因為這幾句話難過起來。生而為人,這麼多年,他一直都是被抛棄的那一個。第一次有人直面他所有的不堪和僞裝,以被動者的立場跟他表示,隻要你不變,“我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