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外婆從家裡出來，身後跟着兩個孩子，男孩子快十歲了，但因為身體不好，十分瘦弱，看起來隻有七八歲的樣子，女孩子身量也不胖，五六歲。

秦書提着手裡的一盒子點心，飛快地撲過去，喊，“外婆！”話站起落，眼淚都已經流了出來。

秦外婆也是滿眼熱淚，笑着拍秦書，“不許哭！”

待進了家門，秦書拆了點心分給兩個孩子吃，兩個人都很有禮貌地跟她道謝。秦書小聲問秦外婆，“我舅媽呢？”

“上班了。中午吃飯的時候你能見到。”秦外婆笑着從口袋裡掏出個紅包遞給林铎民，“見面禮，一定要收的。”

林铎民笑着接了，“謝謝外婆。”

秦外婆又去拿了些水果點心出來，放在院子裡的石桌子上給他們吃。

院子裡種着一棵杏樹，這時候杏花漸落，慢慢抽出細小的綠葉來。秦外公泡了茶，坐在石桌前和他們聊天，講秦書小時候的趣事居多。秦書小時候，院子裡種的是一棵棗樹，那時候秦媽媽上班忙，秦外婆帶她的時間更多。經常坐在樹下哄她吃飯，她不好好吃，秦外婆就哄她，“糖糖乖，糖糖多吃飯，等結了棗子就讓糖糖多吃一顆。”

林铎民聽了就笑，都能想象出來，小小的秦書耍賴的樣子。

兩個孩子在房間裡看電視，懂事地沒有出來鬧。倒是秦書，主動進去找他們聊天，在屋子裡跟兩個孩子鬧成一團。秦書從屋子裡出來的時候，兩個孩子跟她又熟起來了，站在秦書身後，喊林铎民，“姐夫！”

林铎民笑着看秦書，秦書擺手，“不是我教的呀，是舅媽教他們的。”

“我媽媽說了，姐姐和姐夫今天要回來請我們吃好吃的。”小一點的女孩子長得就古靈精怪地，說起話來一套一套，“姐夫這麼帥，人肯定也很好，要好好對我姐姐才行！”

秦外婆也笑起來，“就數你會說！”

秦媽媽打了林铎民的電話，催他們回去，說：“你大伯父和大伯母來了，想先見見你，正和你爸爸聊天呢。”

林铎民起身，和秦書一起跟秦外公他們告别，又騎了小電車往家回。

剛到家門口，就聽見院子裡高談闊論的聲音和陣陣笑聲。

秦書低聲跟林铎民說：“我大伯在教育局上班，局裡頭獨擋一面的發言人，很會聊天。”林铎民挑挑眉毛，這剛好能和林寶生聊到一起去，林寶生最愛天南海北地胡侃。

他們剛把車騎到門口廊下停好，秦書的大伯已經笑着走過來，伸手跟林铎民握手，“小林！你好啊！”

“大伯好！”林铎民趕緊跟他握手問好。

秦大伯上下打量了林铎民，轉頭跟林寶生說：“生哥有福啊，兒子長得又高又帥！我聽說公司現在都是他一個人在管，你可以當甩手掌櫃啦！”

林寶生客套地笑着說：“不要誇他，會讓他驕傲的。現在時代變化快了，好多事情，還真隻有他們年輕人才做得來，該放手時得放手啊！”

秦大伯轉身問秦伯母拿了個紅包，遞給林铎民，笑着拍他的肩膀，說：“見面禮，不要推辭！”他又看了眼秦書，說：“要對我們秦書好才行，她打小沒經過什麼波折，心思單純得很，勞你費心，替我們看好她。”

林铎民收了紅包，恭恭敬敬地點頭，“我會的。”

院子裡擺了一張大大的實木圓桌，幾個人圍在桌子前喝茶吃點心。聊的更多的是林铎民公司裡的事情。林寶生不時地在旁邊幫個腔。

秦伯母拉着秦書坐在客廳的門廊下，輕聲問秦書，“他對你好嗎？看起來是很有主意的人，會不會太獨斷，不尊重你的想法？”

秦書想了一下，搖頭，“那還真沒有。貌似都挺尊重我的。”秦伯母被她認真的樣子逗笑了，跟秦媽媽說：“她還是個孩子呢，轉眼都要訂婚了，時間過得真快！”

秦媽媽知道秦伯母心裡的愁苦。秦書的堂哥和林铎民一樣的年紀，還滿心思隻知道瘋玩，一年到頭也不回幾次家。

秦爸爸見時間差不多了，跟秦大伯說：“咱們準備往飯店去吧，家裡喜餅和伴手禮都已經先送過去了，你去接媽？”

秦大伯點點頭，喊秦伯母，“你跟我一起？”

秦伯母搖頭，“你去吧，我想和秦書多說會兒話。她明天就要回去了。”秦大伯沒有強求，跟林寶生打了招呼，自己轉身出門，去接秦書的奶奶。

秦書心裡知道，她大伯母哪裡是想和她說話，分明是不想看到她奶奶。這一點上，秦媽媽兩妯娌始終站在統一戰線。秦書的奶奶不喜歡兩個兒媳婦，兩個兒媳婦也不喜歡她。大家彼此讨厭，扯平了。

秦爸爸開車帶了林寶生、秦媽媽和秦伯母出門。

秦書和林铎民連衣服都沒換，穿着便裝，騎個兩輪小電動，慢悠悠地往飯店去。

這是秦媽媽特意交待的。

林铎民在心裡把秦媽媽交待的話過了兩遍，大約也知道了她的用意。實在是小縣城的人情關系太黏黏糊糊，秦媽媽并不想把事情弄得太高調。在廣城辦成那樣，是因為林寶生和林铎民的社會地位放在那裡，在南城，她還是心裡有數的，凡事低調些好。尤其是秦爸爸和秦伯父兩人都在政*府單位工作，她不想給自己招來不必要的麻煩。

等秦書和林铎民到了飯店，已經有不少人都到了。

秦媽媽請的人并不多，在酒樓裡訂了個大包間，滿打滿算也就三桌人。秦外公一家、秦書小姨一家、秦大伯和秦伯母，還有秦爸爸和秦媽媽關系比較好的朋友和同事。秦書自己的朋友一個都沒請，她發朋友圈的時候，倒是有幾個南城的同學給她點贊評論，但秦媽媽有交待，“人家沒有主動問，你就不要喊人家來。咱們小縣城不比廣城大城市，人情世故上的道道你不懂，聽媽媽的就行。”

林铎民在席間見到了秦書的奶奶。看起來很慈祥的一位老人，樂呵呵地給了林铎民一個大紅包，囑咐他要好好地待秦書。秦書隻在一旁笑，并不接話。秦外婆和秦書奶奶坐在一處，兩個人笑呵呵地聊天。

秦媽媽和秦伯母全程沒有往秦書奶奶跟前湊。 秦舅媽在快開席的時候才姗姗來遲，她剛下班。看起來脾氣十分柔和的一個人，笑着給林铎民封了個紅包，跟他說：“謝謝你在廣城照顧秦書。”

和廣城盛大的訂婚宴比起來，南城這裡更像是家庭聚餐。多聊些廣城與南城的風俗差異，有秦伯父這個“發言人”坐鎮，甚至連個勸酒的都沒有，一行人簡單又不敷衍地吃了飯，席間少不得對林铎民耳提面命，讓他對秦書好些。林寶生全場作陪客，替林铎民下了不少保證。這一餐飯，秦書是吃得頗為滿意的。

隻是在最後，快要酬謝賓客的時候，秦大伯拉着秦爸爸到一旁商量了好一會兒，決定伴手禮不送了，隻送喜餅。

秦大伯又找了林寶生過去，低低說：“生哥，沒有旁的意思，隻是我們哥倆兒都在政府單位上班，雖然都不是什麼重要職務，但如果有心人要找事情，還是比較麻煩的。”

林寶生點點頭，“這哪叫事，按你們的意思來，禮盒是阿民去弄的，他不懂這邊的人情，是我們疏忽了。”

秦爸爸擺擺手，“廣城送的都是這個，不是你們的事情。今天來的都是關系好的朋友，但是吧，一份禮盒裡的東西都快小一萬了，我們這人情複雜，出了門十個有九個都是熟人，閑話傳的很快，低調些好。隻送喜餅也說得過去，我們這兒辦訂婚宴的本來就不多，即使是結婚宴，基本上也是隻送喜餅。”

林寶生笑着說：“我哪能不知道這些，我老家就是鄉下的。就按你們說的辦。”

事情就這麼定了下來。酬謝賓客的時候，人人手裡都提了一份牛皮油紙袋裝的喜餅，上面貼了紅紅的喜字。

待送完客，林寶生低低地把原由解釋給林铎民和秦書聽。

秦書打小就知道，父母做什麼事情都低調，沒想到在婚姻大事上，他們也如此小心。林铎民倒是不在意，他知道些小地方的人情世故，多數都是嫌人窮怕人富的小市民思想。隻是因此，找到了秦書不愛出風頭的性格來自哪裡。原來是一家人都低調。

晚飯是在家裡吃的，秦媽媽做的一手好菜，即使南城和廣城飲食習慣不同，林寶生也吃得頗為心滿意足。

吃了晚飯，秦爸爸和秦媽媽陪林寶生去公園散步。

秦書對林铎民說：“晚上我想去跟外婆睡，你送我去外婆家。”

林铎民坐在客廳沙發上正看電視，聽到她這麼說都覺得自己幻聽。但想想她小時候是外婆帶大的，也能理解。

他沒有馬上點頭，故意冷着臉說：“你要扔下我跑掉的意思？”

秦書趕緊擺手，“哪有！隻是我們明天就要回去了，我想去陪外婆說說話。”

“哦，所以就要扔下我。”林铎民知道，秦書是很吃他這一套“綠茶”言論的。

果然，秦書皺皺鼻子，坐到他身邊笑着哄他，“沒有呢，我最愛你了。隻是想去陪陪外婆，而且，也想看看舅媽，白天人多，都沒有跟她好好說話。”

林铎民笑着問她，“你把剛剛的話再說一遍？你最愛誰？”

秦書反應過來，紅了臉，皺起鼻子說：“你不送算了，我自己騎電車去！”

林铎民趕緊起身拉住她，笑着誘哄，“乖糖糖，再說一次！”秦書低着頭不說話，他一手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擡頭，四目相對，秦書趕緊躲開不看他。林铎民低頭輕輕地親她，“秦書，我愛你！你愛我嗎？”

很輕柔的吻，不至于讓秦書情迷，她聽到自己說：“愛，我愛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