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前排候場的人越來越少,本來玩得正開心的邱曉園和韋逸然也緊張了起來。
“珺珺,拍戲好玩嗎?”邱曉園小聲問,“導演會不會好兇?我媽媽去劇場裡當導演的時候就好兇!”
韋逸然抖了抖,悄悄看了一眼邱曉園媽媽,把她和舞蹈老師的形象重合起來了,抓住了邱曉園的袖子。
邱曉園很有大姐大氣質地拍拍韋逸然的肩膀:“不怕,我媽媽在外面不兇的,隻有上班的時候脾氣很差,她說都是被氣的。”
趙珺看見兩個小朋友的緊張,暗自偷笑,安慰她們:“挺好玩的,有些導演會很兇,有些脾氣好,不過他們一般隻會罵大人,不會罵小孩子的,有那個……”
“未成年人保護法!”韋逸然搶答。
趙珺投去贊許的目光:“差不多,反正如果導演罵你們,或者有人欺負你們,一定要告訴媽媽,讓媽媽去跟導演吵架。”
早年間演員在劇組面前是絕對的弱勢群體,讓你幹嘛就幹嘛,就算是主演,跟導演不對付了,大冬天安排你拍下水戲,或者是加點跳泥坑、滾沙地的戲,演員都沒辦法反抗。
現在演員的地位高很多了,主演如果是明星,導演得商量着來改戲,就算是群衆演員,被罵得太狠也不忍着,大不了不幹了,一天百來塊錢工資不夠受這個氣。
有些為人不行脾氣很差的導演是會罵人,但對于兒童演員,導演一般是罵他們的家長,剩下的就由家長來搞定。
一些把孩子當做賺錢工具的父母會想辦法解決孩子的問題。
很快就叫到了前面一整排,工作人員過來把三個人都叫去舞台邊上候場。
工作人員提醒道:“請家長把簡曆給我,讓小朋友自己去試鏡。家長請到這邊第二候場室稍等。”
三個小女孩按照抽簽順序排好隊手牽手,看着媽媽們走遠了,趙珺一手牽着一個女孩都感覺到她們很緊張,她稍微用了點力,領着她們倆跟在工作人員身後走。
第一個是邱曉園,她走到幕布後面沒兩分鐘就出來了,臉上有點迷茫,懵懵地走下舞台路過趙珺和韋逸然的時候還想跟她們說幾句話。
“裡面的叔叔說我太高了……”
工作人員立刻制止了她:“不要交流。”
“哦。”邱曉園捂住嘴,被另外的工作人員帶去找媽媽了。
趙珺深呼吸,從舞台邊緣鑽進了幕布後面。
趙珺還沒看清一排桌子後面坐了幾個人,就先鞠躬背台詞:“導演好,我叫趙珺,今年五歲半,來自川蜀,曾參演《繡花鞋》、《禦史台》、《早安前夫》等多部作品,有五年表演經驗。”
這幾部劇不是趙珺演過的最有名的劇,是她的角色戲份最多的幾部,至少有幾場戲和完整的台詞,在演職人員表上有名字。
雖然都能看出來肯定是背的,但是五歲多的小孩能不怯場,口齒清晰流利地背出這段話已經很不錯了。
趙珺背完再認真觀察面試官,聽完她的自我介紹,果然本來有點漫不經心,因為面試了太多人兒有些倦怠的面試官們都提高了注意力。
坐在正中間的是個看着還挺年輕的男人,趙書敏提前給趙珺找了照片看,這個就是這部電影的導演盛高野。
他剃掉了之前拿短片獎的時候頒獎禮上留點一點絡腮胡子——這是趙書敏找的到時間最近的照片,給趙珺看了幾天脫敏緩解緊張情緒——拾掇得很幹淨。
盛高野很好地繼承了父母的外表,有一點來自奶奶的混血感,顯得比實際年齡要年輕。
他左手邊是他的妻子方蘭箐,舞蹈演員出身,氣質和邱曉園的媽媽有點像。
其它人趙珺就不認識了。
盛導對旁邊伸手,最邊上的人把一個文件夾從桌上傳過去,那是趙珺的簡曆。
最邊上戴眼鏡的女人輕聲細語地對趙珺說:“好,演一下這一段,假如你爸爸要打你媽媽,你求他别打你媽媽。你可以準備一下。”
趙珺點點頭,閉上眼睛醞釀了半分鐘,吸吸鼻子就嚎出來了。
“媽媽!嗚嗚……”趙珺抱着膝蓋坐在地上,膽怯地望着場地中央,她的肩膀時不時顫抖,把頭埋進膝蓋上。
趙珺低着頭的時候悄悄張大嘴打哈欠,人在打哈欠的時候,不管是被動打哈欠還是主動做出這個動作,都會流眼淚,這是個哭戲小妙招。
當然,這樣擠出來的眼淚太少了,還是自己想辦法發揮更有用。
趙珺把本來搭成銳角的膝蓋收緊,整個人蜷縮成一小團,下巴擱在膝蓋上,手臂環抱着自己的肩膀,隻露出眼睛來,淚光閃閃地看着前方。
她緊皺眉頭,随着想象出來的施暴場景而發抖,她的手指攥着自己肩膀上的布料,指甲隔着布料把掌心掐紅了。
這樣旁觀的姿态保持了大概半分鐘,趙珺試着擡起頭,虛空扶着牆站起來,她試探着往前走了兩步,縮着脖子小聲說:“爸爸别打了……”
這一句聲音太小,顯然沒起上作用。
“爸爸别打了。”趙珺抖了抖。
“别打了!”趙珺身子一踉跄,表現出被什麼東西砸到了的樣子。
她仿佛被砸的往後退了幾步,停下來扶着牆才站穩,站穩以後,對着場地的中心,趙珺慢慢擡頭,露出深沉的目光。
趙珺輕輕呼出一口氣,露出甜甜的微笑來刻意增加反差感:“我的表演結束了,謝謝各位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