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兀自玩得高興,并不清楚自己的身體已經被靈風包圍。
守在她身邊的相無宥和靈犀第一時間察覺。
靈犀感受着四面八方湧來的靈氣,開心不已:“小師妹成功了!”
相無宥看着雙眸緊閉,已然進入忘我之境的禾溪,眼中流露出幾分欣慰之色。
“小溪雖是廢靈根,可她的神識強度卻遠勝尋常修士,掌握心法之後引氣入體自是不難。”
“不過能這麼快就成功引氣入體,悟性屬實不錯。”相無宥一笑。
真不愧是他徒弟。
*
海上有仙山,缥缈雲霧裡。
傳聞在一片碧波萬頃的海外,有一座屹立千年未倒的雲霧仙山。
仙山縱橫百餘裡,相融于連天雲水一線之間,如簇群峰在翻卷的朦胧海霧之中若隐若現,隔絕所有來自塵世的窺探。
這裡是修仙界第一宗門,太虛仙宗的地界。
作為修仙界中底蘊最為深厚的宗門,太虛仙宗由天地間最後一位道君的座下弟子重遠尊者所創立。
千年以來,經曆過混沌之劫的衰落,亦見證過魔族禍世的混亂歲月,一直傳承至今。
繁複浩大的護宗大陣籠罩着整座仙山,金光流轉其上,構成一道不可逾越的防線。
大陣之内,一座座精緻宏偉的宮殿如星羅般散落于各處,珍奇的靈禽走獸在群峰間悠閑行走,雲霧穿行而過,恍如世外仙境。
平靜之中,一道劍影穿破迷蒙海霧,降臨在太虛仙宗的主峰。
齊鳴鋒從劍上躍下。
歸劍入鞘,他踏步朝主峰走去,路過山腳處的弟子演武場,遇到許多正在修煉或是鬥法的仙宗弟子。
太虛仙宗上下,沒有弟子不認得齊鳴鋒的這張臉。
無論他們之前在做什麼,見到齊鳴鋒時皆停下了手中的事,躬身行禮:“大師兄好。”
對于這些飽含敬意與崇拜的問候,齊鳴鋒隻略微颔首,眼中無喜無悲,未曾掀起半點波瀾。
他步履未停,從衆弟子間走過,去往主峰。
長長的山階由白玉鋪就,曆經千年世事變遷,依舊不染纖塵,蜿蜒曲折,宛如一條通天徹地的玉帶。
山巅之上,坐落着仰聖殿。
仰聖殿為供奉曆輩于太虛仙宗有功之人的牌位之地,向來冷清,少有人迹往來。
齊鳴鋒推開殿門,徑直而入。
入殿之後,一股冷寂之氣撲面而來,兩排燭燈分立于殿内。
這些燭火以七燭石為燃料,風吹不滅,水淹不絕,如此靜默地燃燒了數千年。
大殿盡處是一面漆黑的高牆。
黑牆之前,數百個牌位層疊擺放在櫃架上,銘刻着那些那些曾在修仙界曆史中留下濃墨重彩一筆的名字。
而在所有牌位的最頂端,靜靜擺放一塊無名牌位。
沒有姓名,亦無道号。
整個太虛仙宗都不知道這塊無名牌位供奉的究竟是何人。
自太虛仙宗創立之初,這塊無名牌位便一直立在最高處。
此後太虛仙宗無數英傑,無論是功績赫赫的仙宗長老,還是修為至高的天才弟子,在死後所立的牌位都隻能俯從于它之下,絕不能逾越半分。
這是太虛仙宗最大的未解之謎,唯有放置它的太虛仙宗主——重遠尊者才知曉它的來曆。
齊鳴鋒站在仰聖牆前數步的距離,不遠不近,凝望着最高處的那塊無名牌位。
“你沒有将她帶回來。”
空寂的殿内突兀響起一個聲音。
這聲音如落耳畔,然而殿内卻不見說話者蹤影,換作其他人遇見此事怕是會如臨大敵。
而齊鳴鋒卻似早有所料,面上一如既往的冷靜。
他說:“她不會回來了。”
話音剛落,大殿内忽然掀起一陣氣浪,那些無論是水淹風吹皆無法熄滅的燭火微微一顫,在驟然而起的氣浪中次第熄滅。
仰聖殿瞬間陷入一片凝滞的昏暗中。
齊鳴鋒的眼眸比這昏暗的大殿更深沉晦暗,他平淡問:“你這是在為自己的無能而憤怒嗎?”
那聲音像是被他的話噎住,随後以一種不帶絲毫感情的語調說:“飛升之路斷絕三千年,此界靈氣溢散,不出四百年便會湮滅消亡。”
這句話中透露出的信息若是傳到外界,無疑會掀起驚濤駭浪。
齊鳴鋒卻早已知曉。
那個聲音見他無動于衷,接着道。
“放任她留在外面,隻會給計劃帶來更多變數,我不知道你心底怎麼想,但我要提醒你,這是你最後的機會。”
齊鳴鋒态度依舊冷淡:“我知道。”
齊鳴鋒不上心的态度讓聲音很不滿,但它不能拿他怎麼樣,隻能作罷:“對了,魔淵的封印有異動。”
“你可不要忘了,絕妄海底封印着什麼。”
聞言,齊鳴鋒始終平靜的眼眸終于出現了波動,好似冰層裂開一條縫隙,展露出幾分無人得見的深邃。
懸于腰側的鎮元劍察覺到主人波動的心緒,嗡鳴一聲,像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出鞘。
齊鳴鋒按住劍身,平定鎮元劍的躁動:“我會去絕妄海一趟。”
聲音對他的這個回答還算滿意:“盡快。”
決定要去絕妄海後,齊鳴鋒不再廢話,他深深地望了眼頂端的無名牌位,不發一語,轉身從殿内離開。
沉重的殿門在他身後緩緩合上,将一切聲息重新遮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