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遲陽忙說:“主帥憐憫,我很好。”嘴上回答着裴之意的話,他心裡卻不是那個滋味,為何如今到了人前,便不再直呼他姓名,而是叫他軍師,冷冰冰的,像公事公辦一般,雖然她也從未真的對自己表露過心思,但這個稱呼就是讓他莫名的覺得心涼涼的。
裴之意眼神未曾在他身上停留,随即轉身吩咐了彭坤彭玉幾句,身後的士兵便開始忙碌起來。
她回過頭對裴恒說:“父親,此次在永州,我們重創華國軍隊,并将将黃錢在城樓之上斬首示衆,也算是為死去的幾位将領報仇血恨!那些是華國糧草和軍饷,也全部帶回來為我護國軍所用。”
裴恒的眼中滿是欣慰,他點點頭道:“此次永州城的事做的很好,我聽趙軍師說過了。”
裴之意沒再接着說話,隻是接着安排軍中後續事宜。
等裴之意将所有事情都安排妥帖回到營帳中時,已經是深夜了。
她一邊解開外披一邊眼皮都沒擡的說:“下次若是再擅闖我的營帳,軍棍伺候。”
趙遲陽吃驚問道:“少将軍怎知我在?”
裴之意繼續脫了外衣道:“你這麼大個人坐在那裡,有何不能知道?”
一邊說手上的動作不停的解着衣帶,這下趙遲陽更驚慌了,他拽起狐裘的一角遮住眼睛,說道:“少将軍這是幹什麼!”
裴之意沒有理會他的窘迫,這是假裝正經的說道:“怎麼?上次在礦洞不還是你脫的我的衣服嗎?忘了?”
在遮擋他視線的披風外,裴之意狡黠的笑了。她早就看出這個人平日裡看似纨绔放蕩,實則清純的很,所以現在總是喜歡逗他,惹得他臉紅難堪。
趙遲陽遮着臉見裴之意久久沒有動靜,便将衣角放下來,可是發現眼前早已空無一人,隻有屏風後傳來淅淅瀝瀝的水聲,此時趙遲陽才發覺原來裴之意是要去沐浴!她的臉更紅了,急忙擡腿就要跑出帳外去。
“說吧,費盡心機接近我,利用護國軍來到西北邊境,究竟想要幹什麼?”裴之意沒有給他離開的機會。
趙遲陽霎時間像是被凍住了一般僵在了原地,他沒有想過裴之意會這麼直接的問出心中疑惑。想要将自己身世和盤托出的想法一閃而過,可是當日她在城樓之上斬殺華國将領的決絕模樣出現在他的腦海中,若是今日真的與她說了實情,怕是真的會死,一邊想着他一邊摸着自己的脖頸。
趙遲陽過了片刻,說道:“華國國君烏孫計,殺了我的妹妹。我要為她報仇。”
裴之意問道:“你妹妹?”
趙遲陽的心開始劇烈的抽痛,他眼眶通紅,牙齒也不禁咬的咯咯作響,他開始回憶這段于他而言最為痛苦的回憶。
“我的母親本是一個普通人,就因為那烏孫計聽信國師讒言,說華國與大安之戰之所以失敗是因為上天懲罰,若是尋一生辰八字合适之人祭天,則可解上天之憤,那一年我妹妹八歲,因為八字符合要求被選入宮,我與母親也随着一道去了華國宮殿,那烏孫計每日将我妹妹好生供養,隻是說因為我妹妹八字祥瑞,要我妹妹代替行祭奠之禮,我本以為是好事,可是,到了祭天那日…”
趙遲陽說道這裡,聲音斷斷續續的開始顫抖,他站立不穩,扶着案幾大口的喘着粗氣,努力的想要恢複平靜,浴桶裡的裴之意也察覺了他的一樣,側頭随時注意着趙遲陽的動靜,生怕他有什麼不妥。
良久後,趙遲陽平靜心緒繼續說道:“到了祭天那日,他們将我妹妹綁上祭壇,用鋒利的刀刃,劃開了她的手腳,任憑她的鮮血慢慢的流進下方的祭壇裡,我妹妹害怕極了,她一直在哭,她在叫我的名字!可是我卻被關在籠裡,無能為力,她親眼看着自己的鮮血流出身體,就這麼因為血竭而亡!我母親因為無法接受我妹妹的死,當場撞死在祭台之下!我更是趁着混亂逃出來才保住一條性命。”趙遲陽說完後深吸一口氣,緊閉雙眼,迫使自己不再去想當日的場面。
裴之意早已洗完穿好衣服坐在案前,她從前隻知趙遲陽是孤家寡人,卻不知道他居然如此凄慘,當日在京城申诏之事一出,裴之意就曾讓人私下打探他的身世,她也知趙遲陽曾從西北邊境一路乞讨,當年祭天之事她也有所耳聞,為了修繕祭天台,烏孫計不知道殺了多少人,最後卻将一個國家的興衰與一八歲女童捆綁在一起,當真是可笑至極。
她為趙遲陽和自己倒了杯茶水說:“你可知,兩國征戰涉及層面諸多,要消耗多少人力物力财力,陛下此次派我前來,并不是要我誅殺烏孫計,而是意在收服。”
趙遲陽聞言也坐下說道:“你所說有理,可是如今情形少将軍也看到了,華國蠢蠢欲動,先前的永州之事隻是試探,不出三月,華國必定出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