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跟着出門,下樓走一會兒就聽見不少人的聲音,亂糟糟的,還有凄慘的哭聲,她也跟着心裡咯噔一下。
朱嬸囑咐她:“我就不送你了,我得趕緊過去看看有沒有什麼能幫忙的,哎呦真是作孽啊,小信那孩子也不知道……”
溫蕖華本來點頭就要走的,突然聽到朱嬸說小信那孩子,小信她知道,很熱情的一個男孩子,一開始就是小信從她這裡接了開電表的單子。
她腳步一頓,望了人群一眼,也不知怎地,她轉身就跟着朱嬸過去了。
她想看一眼就走,希望小信沒事。
等湊近了,她更清楚的聽到有女人的唏噓聲,“小信才多大啊,剛來的時候才這麼高,這要是沒了命……”
溫蕖華擠進去看了眼,地上全是血,好幾個人躺着哀嚎着,都是從上面施工架子上摔下來的。
一眼,她就看見了地上一個血人旁邊半跪着一個男人,正檢查傷口,邊急聲道:“救護車來了嗎?”
“楊哥,縣裡醫院總共就兩輛救護車,打電話說都派出去了,得等一個小時……”
一小時?這哪裡等得了。
楊欽臉色難看,小信是他帶來工地上的,才十八歲,别說丢條命,就是斷條腿後半生也廢了。
“哥,我疼……”小信疼的直冒汗,一隻手全是血,抓着楊欽的袖子。
溫蕖華咬咬牙,退出人群從包裡拿出大哥大打電話。
過了一會兒,她又擠進去,對楊欽道:“别亂動他,我叫了車,最多十來分鐘就能到,你們都讓開點。”
一瞬間,不少目光都看向人群中的她,包括楊欽。
她手裡還舉着剛挂斷的大哥大,穿的一身幹淨的淺色運動服,與滿地塵土的工地格格不入。
“有車來?”聞聲,其他人都激動起來,受傷的可不止小信,還有更嚴重的已經昏迷了。
朱嬸說還有當場死的,溫蕖華都不敢看過去。
她頭回遇見這種血淋淋的場景,小臉也慘白,強忍着回:“恩,叫了幾輛車,你們幫忙送去醫院吧。”
沒等一會兒,工地大門口就陸續開來好幾輛車,都是溫蕖華打電話給裝修公司老闆,還有她之前入住的賓館打電話花錢借的,湊了三輛車過來。
一陣匆忙混亂,傷患才全被搬到車上送縣醫院。
楊欽經過溫蕖華身邊時,深深看了她一眼,什麼也沒說。
溫蕖華看着他随着車離開,工地上還是鬧哄哄的,當場死的醫院都不用送了,通知家屬就行。
朱嬸又催促一聲,溫蕖華這才魂不守舍的先離開工地,回了自己的小店。
她洗了個澡,躺在床上也睡不着,閉上眼都是那一地的血,還有小信說我疼的樣子。
她起身打開窗,天色亮了,從這裡都能聽到工地上吵鬧的聲音,估計是死者家屬已經去鬧事了。
她聽的心裡亂慌慌的,又把窗子關上。
縣醫院
“哥,我腿會不會斷?我以後是不是幹不了活了?”小信緊緊拉着楊欽的手,他滿臉的血和汗,眼中近乎絕望。
楊欽按住他的手,“放心,不會有事。”
他去交了錢,仰頭坐在椅子上等,小信是他從小漁村帶出來的,那年小信他爹意外沒了,家裡就剩他媽和他妹妹,他才十六歲,就找到楊欽,堅定的和他說。
“哥你帶我去幹活吧,我什麼都能幹!”
這兩年小信一直跟着他,賺的錢都送回去養家養妹妹。
他要是出了事,家裡天就塌了。
“楊哥,工地老闆到現在都沒來,那些家屬把工地全圍滿了,隻準進不準出。”一個工友過來尋到楊欽,皺着眉道:“工地上這活怕是……咱們弟兄們的工資不知道會不會黃。”
工地老闆到現在還不露面,想都知道,不是躲起來了,就是已經跑路了。
楊欽眼中閃過冷色,怕是知道工地裡死人,工地老闆家裡就人去樓空了。
但現在他也沒心情去管,小信還在裡面躺着呢。
他身上沾的也全是小信的血,一大片,看着觸目驚心。
足足等了好幾個小時,看見陳醫生,楊欽立馬起身走過去。
“腿保住了,還好你們送的及時,但是後續療養費用……”陳醫生知道小信和楊欽的關系,他哀愁的歎了口氣。
楊欽瞬間心口一松,懸着他的那刀刃也落了回去,他不在意的道:“錢無所謂。”
小信腿保住了,他就還有希望,楊欽也不會被巨大的責任和負罪感壓的喘不過來氣。
陳醫生也隻能往好的方面想,錢沒了還能再賺。
“那你辦理好住院,回去也好好收拾一下你自己再過來陪床。”
“成,謝了。”
楊欽去辦理好住院,就準備回工地,有工友跟他一起,打算回去看看能不能要錢。
經過燒烤攤門前時,楊欽一眼就看見窗前的溫蕖華。
她看見他們,也是一下就站起了身。
楊欽低聲和他們說:“你們先過去,我去買包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