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憾的是,曹長卿沒有活過那個新年。
消息傳出,天下震驚。那個封天榆次山的潇灑少年郎,未來的天下名将,居然突發疾病死了。
一時間各種猜想滿天飛。有人說曹長卿本就身患不治之症,去太華不過是了卻沙場心願,好男兒就該在沙場上揮灑血淚;有人說曹長卿隻是厭倦了政治生活,像換種清淨的生活方式,又不想被打擾,所以才說自己死了;也有人說,這不是突然病了,這是被人謀害……
但所有的猜想都在啟帝為曹長卿建立了将軍冢後煙消雲散。
那是高大的墳墓,建工奢侈,面向太華,預計要修兩年。
而此時的曹長卿,正在被師父泰逢帶着,東夏與太華交界的山裡穿行。
他們沒有騎馬,也沒有用車,而是泰逢借了神鶴,晝夜兼程,終于趕到山門前。
山門是簡單的木質建構,匾上寫了“上申”兩字。傳聞這裡有天下最強的仙人,但從未有人見過,也傳聞,這裡什麼都沒有。
泰逢落地,背着曹長卿立在山門下,對着空蕩蕩的山聲嘶力竭地呼喊:“青要山神泰逢求見!青要山神泰逢求您施救,我徒兒性命垂危!救救他!”
幾聲過後,山中飛鳥驚起,面前的山水石林通通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蔓延到腳下的溪水,還有一艘船順水而來。
泰逢帶着曹長卿上了船,終于求見了這裡的仙人。
曹長卿中毒之後,泰逢封了他渾身經脈,又迷了他神識,才保住了心脈。
對曹長卿來說,那像個夢,夢裡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曹長卿。”
“曹長卿。”
“曹長卿。”
一聲又一聲。
曹長卿睜眼,看到個白發蒼蒼的老頭,仙風道骨,見他醒來立馬喜笑顔開。
曹長卿身體并無不适,坐了起來,才發覺自己是在一棵樹下,老頭也在樹下。這似乎是一塊浮島,整個島上隻有這棵大樹。曹長卿往前走幾步,就到了浮島的邊緣,往下看,依稀可以看見人間煙火,他卻分不出來那是哪兒。
但他卻忽然明白衛青為什麼死了,也忽然想起來,他算半個衛家人,在雲中那一戰,自己風頭實在太過。
“我死了嗎?”曹長卿緩緩問道。
“你沒有死。”老頭笑着回答。
“這是哪兒?”曹長卿又問。
“你猜。”老頭不回答。
“靈空間麼?”曹長卿問道,他聽過神的本事,據說神有能力就會修煉出靈空間,然後不必回人間。
“不是。”老頭笑着說。
“那是?”
“這裡既非天上,也非人間,這裡是天地人神之間,女娲隐世之處。” 老頭拂了一把白須,繼續笑着。
“女娲大神?”曹長卿看了看這裡,一無所有,隻有一座島,一顆樹。神話說女娲攜手衆神隐退,可這裡既沒有女娲也沒有衆神。
“你幼時說你的理想是天河洗甲,如今雲中一戰已經結束,海内安甯,你也算是功成,可以身退了。”老頭笑道;“你可以來這裡,這可是天下修仙之人都想來的地方。”
“還真有人修仙啊。”曹長卿低聲吐槽道,諸神隐退,能修仙成功的人都有神的血統,被稱為神遺,凡人誰想修仙,若是四五十歲還沒參透道法,就會像凡人一樣死去,參透了才能飛升。
至今為止,從未聽說有凡人飛升。
“有啊,修成仙便不必入凡界輪回。”老頭笑道。
“可我從未修仙,來這裡是說我飛升了麼?”曹長卿無奈地笑笑。
“可以這麼理解吧。”老頭笑道。
“我怎麼感覺你不靠譜。”曹長卿狐疑地看向老頭。
老頭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那你想如何?”
曹長卿再看了看雲層之下的人間,還是沒認出來,那是哪裡?在東夏,還是太華,亦或是無啟?
“那是人間麼?”曹長卿回避了他的問題,轉而問道。
“是啊。”
“人間我還沒玩夠呢,等我玩夠了再考慮吧。”曹長卿回答道。
“少年,這可是大機遇啊,等你玩夠了,這扇門可未必還為你開着。你當真要回人間去?人間若是容得下你,何必在你餐飯裡下毒?”老頭點出。
曹長卿這才知道自己并非先天疾病,而是他人投毒,卻隻是苦笑:“不容我的隻是長安。”
“功成,便該身退。”老頭說。
“身退,便該流浪江湖。”曹長卿綻出一個笑來。